第五十六章 百日毒(2 / 3)

“阿姐……”石頭接到信幾乎是馬不停蹄的就趕過來了,本來以為給阿姐和大盟主留下一點單獨相處的空間的,誰知突然阿姐的一封來守城空宅,簡簡單單五個字,什麼也沒有說。

“榮華來了嗎?”

“在馬車上呢,昨晚她駕的車,現在在睡呢!”石頭奇怪:“阿姐找她?我去叫她。”

“不用了,石頭,我累了先去馬車,你去和致遠說一聲,我們回三十三盟了,讓他照顧好自己。”

“哦。”石頭覺得阿姐身上沉浸了一種悲傷,濃的,遮掩不了,是出什麼事了嗎?還是三十三盟那邊……雖然一肚子的疑惑,可是他依舊聽話的去了。

小眸低著頭,一步一步的慢慢的走著,也一點一點的收起那幾乎控製不住的悲哀,如果可以,她想好好的哭一場,然後質問老天,為什麼這麼對待她,就算她有千般的錯,那麼她慢慢的還不可以嗎?為什麼,為什麼要讓她的人生像一場笑話,每一次都是如此,四年前是這樣,四年後還是這樣,每一次她努力了無數次,可是每一次離幸福,都在隻有一點點的距離的時候止住。

小眸一步一步的走著,走過了馬車也沒有發現,直到被人拉住了衣袖。才恍然的露出一個笑:“榮華啊,怎麼了?”笑的弧度和從前一樣,甚至連眼睛裏也帶了點笑意。

“你在想什麼呢,我叫了你那麼多聲。”榮華狐疑的看著滿是笑意的小眸,心裏覺得並有點不對勁。

“抱歉,我在想事情。”小眸慢慢的走回馬車,她走的很慢,每走一步,都像是作了一個決定般,她要想好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麵對天邪,怎麼瞞住年非,怎麼瞞住三十三盟的眾人,她要好好想想,天邪太了解她了……猛的被人拉住,小眸看著榮華,淡淡的笑著:“榮華啊,怎麼了?”

一模一樣的問句,讓榮華忍不住皺眉,一定有事,她拉住小眸,隻是因為她再走一步就會撞上馬車,可是她竟然一點也沒有發現,甚至把幾步路之前的問題再一次問了出來。

“你在想什麼?”榮華知道要是問出了什麼事就等於沒問。

“我在想……”小眸看著榮華,像是突然醒了過來一樣:“榮華,我正想找你,如果我要一個人忘記些什麼人,而不是忘記所有,是不是有這種藥呢?”

榮華有些詫異,也許剛剛她要是直接問出了什麼事的話,多半小眸會說,剛剛她根本就不在狀態,有些後悔的歎了口氣,回答她的問題:“有啊,我們那兒有一種草,叫離別,用它製成的藥丸配合上那個人的血和要忘記人的血,喝下藥的人就會一點一點的忘記相互之間的過往,一般都是我們那兒風塵女子喝的藥,用來忘記寡情薄幸的人,用血來遺忘的過去,所以我們叫它薄情。”

“……會不會有什麼傷害?”

“不會啊。”

馬車慢慢的行駛,榮華拉住了要進馬車的石頭,小聲的問:“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啊?”

石頭以同樣小的聲音回答:“不知道啊,我這不是要進去問問嘛!你也發現了?”

榮華給了他一個白眼:“你問的出來才怪,告訴我事情的經過,我來分析分析。”

石頭被逗笑了:“你分析分析吧。”說著小聲的將九公子告訴他的事又一個字不差的說給榮華聽。

“她受傷了?”

“啊,致遠說是在肩頭。”以前的致遠很皮,雖然比石頭大,可是石頭從來不會叫他一聲哥哥,諸葛致遠也從來沒說過,所以現在兩個人也直接稱呼,可是這一次的諸葛致遠很奇怪,石頭說不出來的奇怪。

回去了,小眸閉上眼。

回到三十三盟後,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每一個細節,小眸都仔仔細細的反複推敲過,直到無懈可擊。

她要怎麼麵對天邪,要怎麼麵對小左小右,要怎麼麵對大胡子,要怎麼麵對年非……其實很簡單,和往常一樣就行了,她回去的時間並不長,相處的時間縮短就好,要交代的事情,對了,要交代的事情很多,什麼都要考慮到,都要考慮到。

“都已經安排好了呢。”他端坐在輪椅上,溫柔的凝望著從容依舊的女子,伸手邀請:“小眸,我們走吧。”

人斷腸溫潤如玉的笑顏,隻有眼底眉梢處還能依稀看出幾分當年邪魅的恣意模樣。

小眸在清冷的月魂下,如同被蠱惑一般,忍不住的想要伸出手。

在對上那略帶忐忑地目光時,頓覺月光冷如冰霜,生生將她凍醒,嘴角彎起笑意,無盡苦澀:“三十三盟……”

忽的天邪悠悠一笑,這一笑,眉目舒展,這一笑時光錯落,似乎走進了那段歲月,看到了當年那個紅衣展袖震青天,邪魅風骨快意劍的風華少年。帶著飛揚跋扈的少年任性:“我們便偷個懶,躲幾天又如何?”

一股澎湃的說不清的情愫直衝胸臆,似乎連血也為之沸騰了,三十三盟也好,責任束縛也好,全在此刻放下,握住他伸出來的手,她點頭欣然應邀:“好。”

這樣的小眸,帶著輕快笑意的模樣,讓天邪鼻子一酸,幾乎落下淚來,張了張嘴終是說不出什麼來,隻化為一聲笑道:

“走吧!”

至少此刻他們是可以真的放下,不管、不顧、不要!

看一場梅花盛宴,然後留下一棟清雋秀雅的小屋。在落英繽紛的山穀中,點點飛紅裏,放舟千裏,白鷺貼著水麵一掠而過!一圈一圈的漣漪波紋在水麵緩緩漾開。水上小舟上,一坐一站,相視一笑中見證這如畫的江山,相扣的掌心裏,便已賞盡了春夏秋冬。

一坐一站相依的兩個身影,朦朧於水波煙淼中,宛若畫中仙人。

那是一個清晨,書生還記得岸崖很滑,尚未反應過來便已失足,就在落水的刹那他看到那青青長篙一點,扁舟上的淩空而起的仙子就那麼在湖中踩著青篙將自己帶往岸邊。

“啾——”悠長空靈的鳥鳴在空蕩蕩的天際回響。波光水霧中,一葉扁舟悠悠遠去。

書生堅持那是神仙眷侶同遊而來的,立書寫轉,從此崖為神仙崖,水為眷侶水。

從未有過的心滿意足,小眸笑著笑著就醒了。天黑的很徹底,石頭駕著馬車,榮華睡在自己身側,留下“軲轆”的車轍聲。

醒了的一瞬,心境還在那個夢中,不,不是夢……當時真的逍遙了兩個月的,抬手揉了揉額頭,她經常這樣笑著笑著就從夢裏醒過來了,然而抬手的一瞬間,所有的笑容都凝結在唇邊,一顆淡淡的印記就那麼映入眼簾,天黑的很徹底,徹底的她看不清那是什麼顏色,可是她知道那是一顆紅色的痣,這個痣結束了所有的美夢,無聲無息卻實實在在的提醒她,這個這是一個夢,一個很美很美的夢,就像現在,夢醒了,你就要清醒了,再不願意也還是要清醒。眼淚就那麼猝不及防的落下,順著耳廓消失在發際。

試著慢慢的平複心境,她一向都是很強大的,可以很好的控製著自己的心,她已經控製了四年了,現在也可以的,榮華就在身邊,石頭就在外麵,隻要一點點動靜就會驚動到他們。

然而淚水,就那麼一顆一顆的落下,她抬起的手隻能遮住眼,連拿掉的力氣都沒有,罷了,罷了,就讓她好好的哭一場吧,她隻放縱這一次,就一次。淚水滑落,沾濕了發,沾濕了枕頭……夜很長。

無聲無息的淚水滑落,榮華一動也沒有動,就那麼睜著眼睛,慢慢的感受著淚水落下的聲音。

夜很靜。

石頭揚起的馬鞭輕輕的留下破空聲,馬蹄並不急,可是石頭低下的頭,黑發被風吹亂,慢慢的遮住了那雙紅了的眼睛,紅了的鼻子……剛剛清醒的蕭明聽著周圍七嘴八舌的言論,終於明白了頭昏腦脹的感覺。

才一動就頭疼的厲害,腦子仿佛被什麼一片一片割開。

痛過後便又似乎有幾千隻蜜蜂在腦海裏轟鳴,震得他差點又昏了過去。

有氣無力地一動也不動,他在想怎麼了?

他去見小眸了,他見到小眸了!

然後,他走了!

記憶排山倒海的過來,悶得他幾乎喘不氣來。

小眸受傷了,他帶走了秋奕,他質問秋奕,然後……然後呢?蕭明閉了閉眼,努力的回想,似乎遇到了九霄,九霄來帶秋奕回風雪樓,說是風雪樓會對秋奕作出懲罰的,剛好蕭明也的確拿秋奕沒有辦法,然後……然後就看到了罕雅,這位公主依舊端莊,而他隻是想要喝酒,誰也無所謂了。

酒一杯接著一杯的灌入,蕭明的眼裏已經染上了絲絲縷縷的醉意,慢慢的在那雙漆黑的瞳仁裏鋪開,那幾乎是一雙迷離的眼,透著讓人失魂落魄的魅力,罕雅忍不住伸出手,她感覺到了那一份痛,很難想象蕭明會有這樣的一麵,那種被層層冰霜覆蓋下的痛意……讓人心動……蕭明將酒倒入嘴裏,視線開始模糊,他知道自己的狀態有多麼糟糕,他知道不應該與罕雅一起,隻是現在,他隻想有一個人陪著喝酒,哪怕,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