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此如此
“他呢?”指的,自然是那個算盡天下,卻算不到自己的三十三盟盟主,璿璣公子天邪。
小右指了指楓林。
九月霜葉紅,而這天氣卻似乎異常的溫軟多雨。昨日糾糾纏纏,斷斷續續,飄了一夜的雨絲,今日雖好轉了些,待月上柳梢,卻又彌漫起了那一天一地的輕淺愁緒。
“月上柳梢頭,人約青墳後。”轉竹林深處,不知是誰伴著淺淺梵唱的音韻,迎著這景,獨自幾分淒涼。
明月夜伴竹,帶起一片蕭瑟的月光,如水一般,淌在竹林,在青墳前暈起一輪光暈,連帶著端坐在一輛製作精巧帶輪椅子上的人身上都有了幾分模糊。
“我要走了。”來人輕輕倚著竹子,環臂挑眉看著一墳一人。
抬首,明月照亮天涯,此情卻也合告別。
“保重。”端坐的人隻說這兩個字,沒有挽留,也沒有不舍。
“喂,你不覺得,好歹我也是你的恩人吧,你這樣不覺得無情嗎?”蕭明感歎的搖了搖頭:“銘凰走了你不關心,龍兒、南宮、北原他們的交情似乎你也不在意,板叔呂叔和小開小心他們都沒有傳回來消息,大胡子小葉子……”說著蕭明轉了轉目光,展開一個狡黠的笑意:“想來,你還欠我一個人情呢,我這次走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你既算盡天下,不如幫我算上一卦如何?”
“前言不搭後語的話竟像了蘇溪幾分。”端坐輪椅上的人將墳上最後一絲塵埃拂去,轉動輪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透著無限深意的眼瞳微微轉動:“能得神算璿璣公子一卦,可是多少人做夢都會笑醒了的呢。”雙眸裏,帶著些許消遣之意。
“愛上一個人,要多久?又需要多少時間來忘一個人?你的卦,除了你,誰也無法解開。”似乎想起什麼般,露出淺淺的一個笑意繼續道:“畢竟,任是誰也解不開‘我命由我不由天’”
蕭明莫名其妙的挑眉看了他一眼:“那是我的豁達,和你的卦有什麼關係?”
“豁達嗎?”話題總算歸於一處,有些低沉地聲音,卻如風過林:“有人說能看破生死的劫難,卻不能看得清楚情之一字。關心,是因為在乎。一個人不能沒有朋友,而一個聰明能幹的人則免不了想為身旁的朋友付出一些。”嘴角邊牽起的,是最暖人、最合適的笑容:“其實,換個角度想想,就會發現,這是不需要的,至交之間,除了那默契相投的關懷外,更暖人的是那一份相信,相信他們是這世間精彩的人,有能力也有魄力去解決他們自己的問題,人世間,誰沒有一本心酸呢?”
他的語速很緩,像是隨著入耳的聲音淌進了心裏:“……作為他們放心信任的知己,你該知道他們不會想要你去保護他們,而是應該站在棋盤外,看著他們如何展現他們的飛揚跋扈、颯爽英姿的才智氣魄。在最恰當的需要和被需要間執手,並肩同行,縱然在人生路上隻有一段同行,可那也成了心底的永恒,分開,不過是各有各的精彩,莫要因為那份關心,而忘了,縱別經年,曾經與之同行的他們,本就是,這世上……最出色的人之一。”
目光不可抑製的閃了一下,看著明月下朧起淡淡月華的人,不由的勾起嘴角,笑的有幾分開懷:“我終於明白她的意思了。”
如古井無波的漆黑瞳孔牽起微微震動,倏忽而逝。像破曉的第一縷陽光,不甚分明的融進了那初升的旭日裏,再分辨不出,蕭明嘴角牽起微微的笑意:“月無情,故而常在。”
天上明月依舊,而月圓了會缺,缺了圓,圓了再缺。如此卻不知江山幾度?
風中桂花還似,且花開了要謝,謝了開,開了又謝,而今看花人換去幾番!
閉上眼,記憶莫名的碎了一地,不忍睜開,看不破那句“很多時候,死去的人比活著的人更讓人不會忘記。”牽起一番驚心動魄。不經意間觸碰起的冰涼,一枚小巧的月牙玉印握在了手上,舉起,對著那千年不變的明月,隨著玉光漸起朦朧,月牙玉印……牙玉印……玉印……印……依稀恍惚的歲月像被無限的拉長,拉長,唯餘幾縷暗香浮動……
十月的揚州,處處飄蕩著桂花的香味。
“小姐,桂花糕是擺在同坐軒嗎?”
“嗯。”目光流連在書,不是很分明的回應了一聲。似乎是將緊要的看完了,才堪堪呼出一口氣,鬆開了書本,微微放鬆的依靠在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