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作為醫生,語言溝通固然不可或缺,心靈溝通更為重要。有時,醫生並不需要很多語言,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足以讓患者記一輩子。醫生是不是用心,患者是能感覺到的。著名醫學家林巧稚深受病人愛戴,不是做了多少高難手術,而是因為一件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例如,給產婦掖掖被角、擦擦汗珠,和病人拉拉手、談談心。恰恰是這些細節,成就了她的偉大。所以,醫生給病人開的第一張處方不是藥物,而是關愛。
醫患溝通,貴在將心比心,換位思考,因為躺在床上和站在床邊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一位醫生記得,有一天早晨,當他走進手術室時,看見病人正躺在手術台上。無意間,他注意到病人開始發抖,而手術室的溫度很正常。他問病人:“你冷嗎?”病人有些尷尬,說:“不冷,隻是控製不住。”他突然懂了,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把自己的身體交給一群陌生人,麵臨不可知的結果,誰又會不恐懼呢?冷的,不是環境,而是心裏。此時,醫生一個手勢、一個微笑,就是最好的溝通。
溫暖是可以傳遞的,也是可以循環的。每個人感受到的溫度,也是自己散發的溫度。一位醫生準備做一台手術,他照例安慰病人:“緊張嗎?”病人說:“你吃飯了嗎?我手術時間長,別餓著了。”一句話,讓醫生感動得幾乎掉淚。這位醫生說,遇到這樣的病人,再苦再累也值了。在此,患者有一顆感恩之心,醫生有一顆敬畏之心。兩顆心交流碰撞,就會產生巨大的正能量,彙聚成不可阻擋的強暖流。
醫學的溫度,是從一顆心到另一顆心的溫度。醫患之間,互相珍惜,互相給予,醫學才是溫暖的。
誰來裁定“大處方”
醫學是一門技術,也是一門藝術;技術是有標準的,而藝術是無標準的。醫生幹的是“良心活”。善惡對錯,存乎一心。除了天知地知,惟有心知
不久前,北京的蔣先生帶著6歲的女兒去醫院看感冒。醫生說白細胞偏低,需要增強一下免疫力,並開了處方。劃價取藥後,蔣先生大吃一驚。一共17
盒藥,總價850元,包括15天劑量的匹多莫德口服液和7天劑量的四種感冒藥。院方的解釋是:這個處方是合理的,沒有任何問題。匹多莫德可以不吃,但如果白細胞升不上來,家長要承擔風險。結果,第二天晚上,孩子的體溫就
恢複正常,17盒藥尚未服用。蔣先生很想搞明白:遭遇疑似“大處方”,患者能否找到一個公正的第三方裁定?
“大處方”雖然是個模糊概念,但還是有一定標準的。根據規定:“無特殊情況下,門診處方超過7日用量,急診處方超過3日用量,慢性病、老年病或特殊情況下需要適當延長處方用量未注明理由的,應當判定為不規範處方。”照此標準,這張處方無疑屬於“大處方”。對此,衛生行政部門作為醫療行業的監管者,理應給予明確裁定和及時回應,而不能讓患者四處求證。
然而,醫學是一門極為特殊的學科。正如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世界上也沒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體。盡管醫學存在基本規範,但由於人體千差萬別,“特殊情況”隨處可見。因此,僅靠衛生行政部門的監管,很難根治“大處方”。
醫學是一門技術,也是一門藝術;技術是有標準的,而藝術是無標準的。事實上,醫生擁有很大的“自由裁量權”。治療的多與少、處方的大與小、切口的深與淺,往往因人而異,並無涇渭分明的界限,甚至連教科書上也沒有標準答案,很難量化評判。而過度醫療之所以難治,原因就在於此。例如,衛生部門推廣“臨床路徑管理”,希望以此約束過度醫療,實現“同病同治”。但是,很多醫生並不遵循路徑,往往以“情況特殊”為借口擺脫路徑束縛。這說明,再完美的規則,也捆綁不住醫生的手。如果醫生想逃避規則,總能打出漂亮的
“擦邊球”,讓“裁判”徒喚奈何。
醫生幹的是“良心活”。善惡對錯,存乎一心。除了天知地知,惟有心知。醫德是社會道德的“標杆”。從全世界來看,凡是醫生,都必須堅持病人利益
優先,始終把病人的利益放在首位,而不能讓個人利益影響病人利益。按照公平正義原則,提供不必要的昂貴服務是違反職業道德的。因此,對於醫生這個高尚的職業來說,惟有良心,才是檢驗“大處方”的“金標準”。
行醫是一種使命,而非一門生意。隻有遠離商業氣息,醫生才有尊嚴。記得北京協和醫院有一位婦產科醫生,為了保住一名年輕患者的子宮,如同農夫在地裏刨土豆一樣,竟然剔除了419顆肌瘤,創造了協和婦產科的紀錄。而在此前,幾乎所有的醫生都說隻能摘除子宮。雖然剔除一個瘤子和400多個瘤子,收費並無差異,但醫生依然竭盡全力,生怕遺漏一個瘤子。這種愛心和善意,閃耀著醫學人文精神的光輝,體現了醫生對生命的尊重,令人肅然起敬。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大處方”是一個長期累積的綜合問題,既有醫德因素,也有體製因素。因此,管住“大處方”,既需要道德“軟約束”,更需要製度“硬約束”。隻有道德建設和製度監管並舉,“大處方”才能真正消失。
冷漠比誤診更可怕
誤診率較高的醫生,往往並非技術最差的人,而是責任心最差的、對患者最冷漠的人。一名醫生,可以挽救生命,也可以毀掉生命;可以製造幸福,也可以製造痛苦
最近看到一則報道:北京的賈女士因腹部劇痛,到北京一家著名三甲醫院掛了婦科專家號。她剛說了幾句病情,就被打斷了。醫生用手摸了摸她的腹部,便開了檢查單,整個過程也就一兩分鍾。走出診室,她一看單子,包括乙肝、艾滋病篩查等項目,好像是一張術前檢查單。她立刻折回診室,焦急地問:“這是要我做手術嗎?”醫生輕描淡寫地說:“切子宮。”賈女士連忙哀求醫生:“我還沒有孩子,將來還想要孩子,能不能不切除啊?”醫生肯定地說:“不行,你的子宮腫得很大了,必須切除。”她懇求醫生再仔細瞧瞧,醫生表示沒有
必要。無奈,賈女士又掛了另一位醫生的號,經過檢查診斷是宮外孕。於是,賈女士做了輸卵管手術,避免了一場誤切子宮的悲劇。
醫學是一門探索性學科,臨床上出現誤診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不同的
醫生,發生誤診的概率有很大差異。我國已故著名醫學家吳階平曾指出:“造成誤診的原因是多方麵的,但人的因素始終居於第一位。”事實上,誤診率較高的醫生,往往並非技術最差的人,而是責任心最差的、對患者最冷漠的人。有的醫生雖然號稱“一把刀”,但過分相信經驗,忽視對病人細致的觀察,誤診誤治並不罕見。相反,一些“小大夫”雖然技術平常,但體恤病人疾苦,認真對待每一名病人,反而很少出現誤診。這說明,誤診的發生,固然和技術因素有關,但和人文情懷關係更為密切。
如今,醫學技術日新月異,而醫學人文精神卻在萎縮,冷漠成了醫生的職業病。病人不再被視為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而是被視為一台可以任意拆卸的機器,或是一個病理現象的載體。有的醫生做手術,並不是因為病人需要,而是因為自己需要。他們把病人僅僅當成練手的“標本”,盲目追求手術數量與技術完美,而忽視了手術的根本目的—讓病人更幸福。
醫學是一個良心職業。一名醫生,可以挽救生命,也可以毀掉生命;可以製造幸福,也可以製造痛苦。如果隻有一把靈巧的柳葉刀,而缺乏一顆敬畏生命的仁愛之心,誤診率就會居高不下,患者將為此承受很多不必要的痛苦。
一名優秀的醫生,不僅要用手術刀治病,更要用心治病。人民的好軍醫華益慰從醫數十年,沒做過一件對不起病人的事,被稱為“值得托付生命的人”。他生前有一個習慣:手術前,總是提前來到手術室,細致地做好各項準備,然後就站在門口等候病人,讓患者在麻醉前看到醫生的麵容,交談幾句,讓病人放心;手術時,他盡量在患者原有的傷口上開刀,或者沿著皺紋開刀,以免造成新的傷痕;手術後,他從不急於換下手術衣離去,而是觀察病人的每一個細微變化;病人醒來後,他及時來到病人床邊,詢問病人感覺,交代注意事項。這些看似不起眼的舉動,折射出他精益求精的職業素養,也包含了他對患者的無限深情。
誤診是可怕的,但冷漠比誤診更可怕。因技術導致的誤診可以理解,因冷漠導致的誤診卻很難讓人原諒。假如一名醫生把冷漠視為常態,手術刀與屠宰刀又有何異?
莫讓冷漠成習慣
人和動物的本質區別在於其社會屬性。一個不懂得尊重患者權利的醫生,與獸醫有何區別?一些人搶占了技術和財富的製高點,卻失去了道德和人性的製高點
最近,聽兩位朋友講述就醫經曆,頗有感觸。
一位朋友的小孩半夜耳痛,來到北京某大醫院看急診。恰巧,急診室有位耳鼻喉科醫生在值班。出人意料的是,這位醫生竟然說:“我隻給大人看病,不給兒童看病。”
另一位朋友的老父親患心髒病,千裏迢迢來到北京。一位醫生接診後,先讓病人去做個核磁。病人說,剛在外地做過核磁,片子也帶來了。醫生冷冷
地說:“我不看外院的片子。”
兩件事情,看似不相關,卻反映了一個共同的問題—冷漠成了醫療界的“流行病”。麵對病人的痛苦,兩位醫生麻木不仁,一個不看“兒童病”,一個不看“外院片”。這樣的舉動,不僅違背了職業操守,也令人感到陣陣心寒。
醫學技術在進步,人文精神卻在滑坡,這是當下醫療界的一大通病。如今,醫生越來越關注醫學證據、技術指南、核心期刊,卻忽視了活生生的人。病人來到醫院,就像進入了工業化流水線,從一台機器走到另一台機器。他們看不到醫生的笑臉,聽不到醫生的呼喚,隻能感受到冰冷和恐懼。很多醫生看病,既不問病史,也不觸摸病人,隻是低頭開單。病人還沒說完病情,醫生已經喊
“下一個”了。
醫學是一門人學,本應是溫暖的科學。除了客觀的診斷和治療之外,還應包括心靈的溝通、情感的交流、溫馨的祝福、熱情的鼓勵。一個好醫生,既
是“工程師”,也是“藝術家”。然而,人文精神一直是我國醫學教育的一條
“瘸腿”。在醫學生的必修課中,幾乎沒有一門醫學人文課,人文教育流於形式。由於“重技術、輕人文”,很多醫學生人文精神嚴重“缺鈣”,在臨床上往往“見病不見人”,導致醫患的“情感鴻溝”日益加深。
曾有一位美國學者到中國講課,他給每位醫學生發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從醫學的角度回答,人是由什麼組成的?學生們的答案都是“細胞”。美國學者又發給學生第二張紙條,上麵也寫著一個問題:從醫學的角度回答,狗是由什麼組成的?學生們的答案還是“細胞”。後來,美國學者在第一個問題的答案之後加了一個詞:權利。可見,人和動物的本質區別在於其社會屬性。一個不懂得尊重患者權利的醫生,與獸醫有何區別?
近年來,我國患者的權利意識已經覺醒,而醫生的人文修養還在沉睡,二者形成強烈反差,這也是醫患衝突加劇的一個重要原因。過去,在家長主義盛行的時代,醫生是絕對權威,病人隻能被動盲從。而在法治社會,病人的維權行動此起彼伏。因此,尊重病人的自主權、知情權、選擇權、隱私權等基本權利,已經成為醫生的基本職業要求。如果醫生不改變傲慢與冷漠的習慣性姿態,最終將自毀尊嚴。
和發達國家相比,我國的醫療設備很先進,手術技巧也不差,差就差在人文精神上。在經濟高速發展的今天,醫學技術走得太快了,而醫生的人文情懷沒有跟上。一些人搶占了技術和財富的製高點,卻失去了道德和人性的製高點。事實上,拋棄醫學人文精神是要付出代價的。當今,醫生職業聲譽一落千丈,醫患關係日趨緊張惡化,其根源就在於技術與人文的斷裂。這正如意大利詩人但丁所說:“道德常常能填補智慧的缺陷,而智慧卻永遠填補不了道德的缺陷。”
醫學無論怎麼發展,永遠不可能包治百病。但是,如果每個醫生都在心中點亮一盞人文“小桔燈”,醫學就會情暖百家。
大醫院何時告別“戰時狀態”
由於基層全科醫生嚴重不足,居民健康“守門人”基本處於“失守”狀態。我國醫改的“瓶頸”不是缺錢,而是缺人,尤其是缺乏高素質的全科醫生
2014年12月,習近平總書記到江蘇省鎮江市丹徒區世業鎮衛生院考察時指出,人民群眾對醫療服務均等化願望十分迫切。像大城市的一些大醫院,始終處於“戰時狀態”,人滿為患,要切實解決好這個問題。他強調,要推動醫療衛生工作重心下移、醫療衛生資源下沉,推動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為群眾提供安全有效方便價廉的公共衛生和基本醫療服務,真正解決好群眾看病難、看病貴的問題。
大醫院人滿為患,衛生院門可羅雀,這是我國醫療資源配置不均衡的真實寫照。近幾年,我國醫療需求呈井噴式爆發,各大醫院門急診人次屢創新高。
“看故宮,登長城,上協和”,成為很多人的夢想。為此,城市大醫院始終處於“戰時狀態”,醫務人員長期加班加點,疲勞作戰,幾乎沒有喘息之機,更談不上
休假,因勞累而猝死的悲劇頻頻發生。不少專家出一天門診,竟然要看近百個病人,不敢喝水,不能吃飯,不上廁所,依然無法滿足患者的需求。有人稱,大醫院醫生隻要像正常人一樣,上班“朝九晚五”,一周休息兩天,整個醫療體係就會崩潰。這雖是戲言,卻也反映了大醫院超負荷運轉的現狀。
既然大醫院如此擁擠不堪,老百姓看病為啥不首選基層?這正是我國醫療體製的“軟肋”。由於基層全科醫生嚴重不足,居民健康“守門人”基本處於“失守”狀態,導致基層首診和分級診療製度難以建立。很多居民不信任基層醫生,害怕誤診漏診,所以“有病亂投醫”,盲目湧向大醫院。這種無序流動不僅給患者帶來了不便,也浪費了有限的醫療資源。而在多數發達國家,每個居民都有自己的“家庭醫生”。生病之後,首先給“家庭醫生”打電話,“家庭醫生”根據病情輕重決定到診所還是去醫院。這些“家庭醫生”都是經過規範化培訓的全科醫生,具有豐富的診療經驗,深得社區居民信任。全科醫生成為國家醫療體係的“塔基”。例如,英國90%的門、急診由全科醫生首診,其中90%的病例沒有轉診,由全科醫生完成治療。這意味著,絕大多數居民是在家門口診所看病的,少數危急重症患者才上大醫院。
當前,我國醫改的“瓶頸”不是缺錢,而是缺人,尤其是缺乏高素質的全科醫生。在歐美發達國家,全科醫生一般占醫師總數的50%左右,而我國全科醫生僅占醫師總數的5%,患者無論大病小病都往大醫院跑。按照醫改目標,到2020年我國要初步建立起全科醫生製度,基本實現城鄉每萬名居民有
2—3名合格的全科醫生。也就是說,至少需要30萬—40萬名全科醫生。但是,2013年我國執業(助理)醫師為279.5萬人,其中全科醫師14.6萬人,平均每萬名居民僅有1名全科醫師。人才缺口,何其大也!
從2015年起,我國正式建立住院醫師規範化培訓製度。醫學院校5年製本科生畢業後,必須經過3年的規範化培訓,才能執業上崗,這是我國醫生培養製度的重大改革。然而,令人遺憾的是,大多數畢業生都選擇了專科醫生方向,而不願意選擇全科醫生方向。其主要原因是,全科醫生收入少,待遇差,評定職稱難,社會地位低,缺乏成就感。因此,當務之急是提高全科醫生的收
入,合理體現其技術勞務價值,縮小專科醫生與全科醫生的差距。惟其如此,才能吸引更多優秀人才擔當健康“守門人”。《國務院關於建立全科醫生製度的指導意見》明確提出,建立全科醫生的激勵機製。全科醫生按簽約服務人數收取服務費,可對不同人群實行不同的服務費標準。但是,目前各地政策仍存在“玻璃門”現象,難以調動全科醫生的積極性。今後,應鼓勵全科醫生通過市場競爭,為簽約居民提供個性化、多樣化的健康服務,體現多勞多得、優勞優得,使全科醫生成為令人羨慕的職業。
也許,當每一個中國人都擁有自己的“家庭醫生”時,大醫院才能告別“戰時狀態”,看病難、看病貴才會成為曆史名詞。
“醫療擁擠”踩踏醫患尊嚴
“醫療擁擠”不僅踩踏了患者的就醫感受,而且踩踏了醫生的執業感受,醫患雙方都經受著心理煎熬。在狹小擁擠的環境中,負性情緒滋長蔓延,極易引發衝突和糾紛
2015年的鍾聲即將敲響之時,上海外灘發生嚴重踩踏事故,36個鮮活的生命瞬間凋零。此情此景,讓人想起醫院裏湧動的人潮。
人山人海,如過江之鯽,這是很多城市大醫院的常態。景點擁擠的風險盡人皆知,而“醫療擁擠”的風險卻常被忽視。例如,在北京不少三甲醫院,日均門急診量超過萬人。尤其是早高峰期間,患者加上陪伴家屬,可達兩三萬人。如此龐大的人群,聚集在一個遠遠超過設計容量的空間裏,是一種潛在的不安全因素。按照中外踩踏事故研究,公共場所室內達到每人1平方米,室外達到每人0.75平方米,需要立即啟動應急預案。對於大醫院來說,人流密度超過警戒值並不罕見。況且,室外景點觀光者以青壯年居多,而醫院就診者主要是中老年人,一旦有人摔倒,後果更為嚴重。因此,預防因擁擠而發生踩踏,是醫院管理的新課題。
“醫療擁擠”不僅踩踏了患者的就醫感受,而且踩踏了醫生的執業感受。在我國,醫院帶給人的美好記憶如此稀少,乃至成為一個令人痛苦而焦慮的地方。其原因之一就是人滿為患,醫患雙方都經受著心理煎熬。在狹小擁擠的環境中,負性情緒滋長蔓延,極易引發衝突和糾紛。患者沒有安全感,醫生沒有尊嚴感,醫患關係豈能和諧?
解決“醫療擁擠”問題,不能靠應急分流,而要靠製度分流,即建立一個金字塔型的分級診療體係,讓大醫院成為主攻疑難重症的“旗艦店”,而非包治百病的“大集市”。目前,我國的醫療體係呈“倒金字塔”結構。越是大型醫院,獲得的資源越多,診療人次越多;越是基層機構,獲得的資源越少,診療人次越少。其根源在於,政府配置醫療資源,不是按照服務功能來確定,而是按照行政級別來確定,從而導致資源配置錯位,強者越強,弱者越弱。例如,三甲醫院可以申請任何診療項目,基層機構卻被嚴格限製,治療功能嚴重萎縮,有的幾乎變成“取藥點”;三甲醫院的藥品幾乎不受限製,種類可達上萬種,而基層機構隻能使用基本藥物,種類隻有幾百種。事實上,大量的高血壓、糖尿病等慢性病患者,在社區就可以得到有效治療。但是,由於基層沒有所需的藥物,患者隻能頻繁到大醫院排隊開藥。據統計,北京三甲醫院裏,三成是定期開藥的慢性病患者,還有一部分是常見病、多發病患者。照此推算,至少有一半患者可以分流到基層。
解決“醫療擁擠”問題,關鍵是讓高水平的醫生自願留在基層,並獲得較高的薪酬和社會地位。目前,由於基層醫療機構處於金字塔的最底層,留在基層的醫生往往被認為是水平最差的,全科醫生也被認為是“萬金油”。近年來,衛生行政部門規定,剛畢業的醫學生或者低年資的醫生,必須在基層醫療機構服務一定年限,才可以晉升高級職稱。從另一個角度看,基層醫療機構成了低端人才的“中轉站”,達到一定年資後就可遠走高飛。結果,優秀醫學人才紛紛“求上流”,拚死拚活擠進三甲醫院。留在基層的全科醫生,無論職稱還是薪酬,都低人一等,前途渺茫。而在發達國家,由於全科醫生和專科醫生的收入差距不大,在社區擔任“守門人”的全科醫生,往往是經驗豐富的高年資醫生。相反,剛畢業的低年資醫生都是先到大醫院工作,積累了一定的經驗和口碑之後,才會回到社區成為家庭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