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翅膀硬了,想飛唄!”瀟璿更沒好氣,隨口比喻:“那叫得好聽的鳥,都是軟翅膀的。那展翅高飛的鳥,可從來不叫!”
“那又會叫有能飛的鳥,隻有鳳凰了吧!”瀟月忍俊不禁,拿她打趣:“你的功夫不是挺好嗎?也傳給我吧,興許我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哎——”瀟璿搖頭輕歎:“我何曾不想,可惜你們不是那塊料!”
“去—,誰稀罕!”瀟月抬手推她,姐妹倆輕聲細語,沒過一會兒,瀟娟領著容輝回了。
午休時分,唱經的道士各自回去,隻有兩個三等執事看守法壇。廳室幽幽,隻有他們四人。瀟璿正襟危坐,吩咐瀟月:“放下簾子,讓他在簾外回話。”瀟月暗歎一聲,拉下竹簾。瀟娟又撩簾進來,隻留下容輝一個。
“她們是妙齡少女,隔簾問答,也無可厚非!”容輝自我安慰,作揖行禮:“姑娘們納福!”又說起一路見聞:“兩位禦醫,一個叫周寶密,一個叫吳載言……”
天家的身體關乎社稷興衰,禦醫所往,必有內侍隨行。就是怕泄露了隻言片語,對君上不利。瀟娟到“無量閣”時,兩位禦醫要進屋診病,趙長老意欲跟隨,卻被兩名內侍擋駕在外,幾人正在分辨。
瀟娟上去見禮:“兩位公公辛苦了!”趁機引薦容輝:“他是藥房執事,就讓他進去服侍吧!”
內侍們長在宮廷,更熟悉人情世故。一路跟來,猜到了山中形勢,卻無意攙和:“若讓趙長老進去,他們少不得討論病情。若借題發揮,泄露出什麼,自己可擔待不起!”這時見容輝出來解圍,就勸趙長老:“長老是神仙中人,不值得攙這黴氣。雜家看這位小哥白白淨淨,正好進去磨墨!”
趙長老看了瀟娟一眼,拂袖退開,又吩咐容輝:“你去吧,好好服侍!”
容輝頭一次碰到內監,隻聞到一股丁香,也不敢多看,低著頭隨內侍走進堂屋,穿過正廳,轉到西次間,明清真人正躺在軟踏上,兩個禦醫在給他會診。一個在凝神把脈,一個在按摩推拿,旁邊還站著兩名內侍。
屋裏落針可聞,容輝不敢驚擾,在竹簾外深施一揖,撇眼見茶幾上放著筆墨紙硯,就主動上去磨墨。過了片刻,簾內傳出輕輕的鼾聲,“明清真人”竟睡著了。
兩位禦醫撩簾出來,悄聲開出藥方。內侍在旁看著,由容輝筆錄。他的字無間無架,一看就沒練過。三名內侍互視一眼,更加放心,兩名禦醫卻看得不住搖頭。周寶密正色囑咐:“這病發於陽生時節,隻能靜養,切記少思、少念、少欲、少事、少語、少笑、少愁、少樂、少喜、少怒、少好、少惡。若中秋前能斷根,病就能好。遲了陰陽更替,就經不住了!”
《小有經》雲:“多思則神殆,多念則誌散,多欲則損誌,多事則形疲,多語則氣爭,多笑則傷髒,多愁則心懾,多樂則意溢,多喜則忘錯昏亂,多怒則百脈不定,多好則專迷不治,多惡則憔煎無歡。此十二多不除,喪生之本也。無多者,幾乎真人大計。”內侍們常居深宮,尤好黃老長生之術。這“十二少”非但是養生之都契,更是陪王伴駕之都契,自然耳熟能詳。
禦醫開完藥方,又由四名內侍陪同往別院歇息。容輝把藥方呈給趙長老,如是轉告了禦醫所言。趙長老看著藥方直皺眉頭,忍不住斥責容輝:“你也多練練字!”說完拂袖而去,瀟娟這才領他回了“太始門”。
容輝謄下藥方,瀟璿拿著細看,心念拂動,喃喃嘀咕:“紫芝、黃精、芡實、狗脊、遠誌、當歸、苦節、黃蓮……這是什麼方子。”
“我也看不明白,從藥理上看,該是副順氣清火的補藥。”容輝凝神作答:“要不我回去問張老,看他怎麼說。”
瀟娟不住好笑:“這是誰教你寫的字,真是,真是……”實在不好形容。瀟月也幫著參詳,心中靈光一閃,隨口念出:“紫芝白術行當餐,黃精蒸罷洗瓊杯……池塘已長雞頭草,籬落初開狗脊花……做客笑談潮遠誌,故人書劄寄當歸……自古得仙非苦節,此坑安得號黃蓮……”
“住口!”瀟璿嚇了一跳,沉聲低喝:“誰都不準說出去!”手上內勁暗催,紙箋受熱,冒起一縷青煙。“呼啦—”一聲,火花綻放,藥方已成飛灰。
學武者將內功練到了一定火候,才能以勁化氣,助人推拿調理。若能燃紙生火,凝水成冰,則算初窺門徑。瀟娟歎為觀止,年年大較小較,她都在場,素知小字輩中無人達此境界。如今看來,也隻有瀟璿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