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睡我那兒吧。”林飛燕似乎還有些微醉,沉醉在過往的痛苦裏。那份沉醉讓她清醒,讓她銘心。
“好啊,好久沒有睡一起了。”芳敏上前環住林飛燕的手臂,上了寶馬,耀眼的紅色在夜燈的照耀下化成一條紅繩,消失在好樂迪的門口。
Z8安靜地在停車場停罷,燕臥室的浴室裏傳來放水的聲音。
“敏,說起來,其實一切的事情都是梁旭風安排的,而我們終於也做了一回棋子了。”
“呃……怎麼突然說這個了?”芳敏舒舒服服地窩進放滿水的浴缸裏,泡澡可是最舒服了,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燕聊著天。
林飛燕靜靜地坐在浴室外的地板上,凝滯地望著幽靜的月光。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安排。而她,隻是他手中的棋子。他從來沒有愛過她,他愛的隻有他的那個哥哥,梁旭日。
“燕,沒事吧?怎麼不說話了?”
“沒事。”
芳敏聞言,沉默了。
燕和旭風分手之後,就在雨中暈倒了。是蔓延酒吧的老板打電話給芳敏,讓芳敏來接她。那晚,因為受了涼,林飛燕害了寒熱,熱度一直退不下去。心力交瘁的燕支支吾吾地,芳敏雖然聽不真切她到底在說什麼,但是燕喊得最多最清楚的還是梁旭風的名字。
那夜,芳敏忙忙碌碌三天,林飛燕這才輾轉清醒過來。芳敏真擔心她再這樣燒下去會燒壞了腦子,燒成了肺炎。不過幸好,她清醒了。隻是醒了的燕哭著鬧著要把梁旭風置之死地。芳敏實在拗不過她,隻得答應她。得到了芳敏的應允後,林飛燕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那天之後的一個星期,林飛燕像個乖孩子般,按照芳敏的話吃藥,打針,休養。很快便得到了醫生的允許,可以自由活動了。
想起那陣子芳敏為了自己忙忙碌碌,燕總會覺得抱歉。
“謝謝你,敏。”林飛燕微微揚起嘴角,幽幽地說道。
“謝我什麼?”芳敏從浴室出來,一邊用浴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把林飛燕從地上拉起來。
“謝謝你幫我那麼多。”
“傻瓜,都認識那麼久了,還說這種話。”芳敏淘氣地捏了一下燕的鼻子。“話說回來,燕,你真的不後悔麼?高位截癱……這輩子就是廢人了。”
“高位截癱……他不是如願和他的哥哥在一起了麼。那個徐美美也成了植物人,他們終於擺脫了控製。這不正是他要的麼?”
“燕……”
“好啦,不說了。睡覺了。明天去找俊傑算賬,讓他以後再多嘴。”
“好啊!想想怎麼整他吧。”
“嗯!”
林飛燕笑得像天使一般,拉著芳敏跳上床。兩人打鬧了一會兒就熟熟地睡去了。
夢裏,林飛燕又看到了梁旭風。那是在梁家的別墅裏,燕憤怒地用槍口指著旭風。
“回答我,為什麼要這樣玩弄我的感情?”
“沒有為什麼,隻是喜歡這樣。我向來喜歡這個遊戲了。”梁旭風玩世不恭地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對燕的恨視而不見。
“你說得好輕巧啊。”林飛燕恨得咬牙切齒,她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倒流了,讓她大腦充血,沒有辦法冷靜,更沒有辦法思考。燕眯著眼睛,殺氣騰騰。
“本來就是很輕巧的事。就像利用Hanson一樣輕巧。不是有俗話說,朋友就是用來利用的麼?你利用Hanson來擺脫糾纏,而我利用Hanson讓你愛上我,對我死心踏地。說到底,我們兩個沒什麼區別。你說是麼,Judy?”梁旭風說得頭頭是道。
“哼,我早該料到Hanson也是你的棋子中的一顆。”
“是啊,那又怎麼樣呢。就算你曾經懷疑過,但所有的事還是朝著我希望的方向發展。我這次可是大獲全勝啊!哈哈……”
“你……”
“林飛燕,我實話告訴你吧。從頭到尾,我都沒有愛過你。上次跟你說拿你和我的朋友打賭隻是一個擺脫你的幌子。其實,你和我以前甩過的很多女人一樣。你,隻是讓我快樂的犧牲品而已。從小,我都活在這個女人的壓迫之下,我對女人恨之入骨。”梁旭風起身,用纖細的食指指著一臉驚愕的徐美美,“沒有愛,我對女人沒有愛,從來沒有。所以,對於我來說,女人,隻是我的娛樂品而已。得到她們所謂珍貴的愛,然後,甩了她們。看她們在我身後,在我腳下乞求、討饒、打鬧、糾纏,我覺得很爽啊!林飛燕,你能了解那種感受麼?真的很爽,很過癮。那麼多年來,我就是這樣活過來的。如果少了這麼一個刺激又好玩的娛樂節目,我會死的!”
看著林飛燕越來越扭曲的臉,那種爽快的感覺在梁旭風的心裏不斷擴大,他的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果然,林飛燕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對象,娛樂的對象。
“林飛燕,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情,我是一個Gay啊!哈哈……我真正愛的人是他,梁旭日,我最敬愛的哥哥。吃驚吧?吃驚吧!”對林飛燕,梁旭風似乎再也無法提起興趣,轉而將注意力轉向徐美美,“我從來就不願意叫你媽媽,從來不!但是迫於生活,我沒有辦法,隻得聽任你擺布。看著你把爸爸送到英國,再看著你把哥哥送去爸爸身邊。你一次一次地將我身邊的親人都趕走!隻有你!總是貼著我,粘著我,從不曾離開我的生命一步。徐美美,你真的是很討厭!我恨你!我恨你!”梁旭風像極了一個任性的孩子,指著美美,喃喃。
“旭風……”梁旭日在一旁,靜靜注視著發作的旭風。他知道,這些年來,旭風隱忍得太久。今天,終於可以讓他一泄而快了。
“說夠了麼?”林飛燕再也聽不下去,顫抖著僵硬的身子怒吼。
“差不多了。哦,對了,還有兩件事情要告訴你。還記得一年前淮海路上的咖啡廳麼?你和小慈一起去見一個男孩,而那個男孩利用你甩了小慈。哈哈……那個男孩就是我。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為什麼一年前那個醜陋的男孩怎麼變得如此俊美了呢?很簡單,因為我做了整形手術。在一次車禍中,我毀了容,徹底地毀了,所以我整容了。就好像破繭重生般,我有了新的臉。從那以後,也就有了新的生活。不錯吧?”
林飛燕吃驚地瞪著那張令女人們愛不釋手的臉,難怪她總覺得旭風身上的香水味那麼熟悉,難怪她總覺得這個名字那麼熟悉。原來,他就是……“還有啊,那次為你擋槍,是我事先和Hanson說好的。林飛燕,你實在是一個很難對付的角色。如果我不破釜沉舟,恐怕至今,我還追不到你呢。可惜,女人就是女人。就算你再怎麼堅強,再怎麼有心機,都沒有辦法擺脫女人柔軟的一麵。既然女人有弱點,就怪不得我利用了。你說是麼?”
“梁旭風,沒有想到你……”
“我怎麼了?哼哼,恨我麼?恨我就開槍啊!殺了我,你就解脫了。來,開槍啊!扣扳機啊!來!來啊!”梁旭風狂妄地笑著,悄悄移步向徐美美。
“哼,那記得下去之後,好好和閻王相處。說不定,還能撈個一官半職,不用吃苦。”
看穿了梁旭風的企圖,林飛燕隻得恨自己的不爭氣。就算是幫他最後一回,今天之後,他就會完全退出她的生活,徹底離開。
林飛燕這樣安慰自己。隻見她冷冷地揚起嘴角的弧度,食指一用力,再一用力,眼前頓時亂成一片。當槍口的硝煙散去,林飛燕清楚地看見梁旭風倒在了梁旭日的懷裏。同時,徐美美也倒地不省人事。
“滿足了?”林飛燕扔掉槍,不帶著任何溫度的笑容在她的臉上消失,擺著一張深不可測的撲克牌臉靠近痛得一頭冷汗的梁旭風。燕仿佛又回到了梁旭風剛認識的燕,冷酷、傲慢、自負、囂張。“我又幫了你一回,是不是?”
“哼,不愧是林飛燕,真聰明!”
“旭風……旭風……”
“哥哥……我沒事……”
“是啊,沒事。”林飛燕揶揄,“隻是從此以後再也站不起來了。我的槍法還可以吧?子彈一定是正正好好地紮進了你的脊椎裏!”
“隻要能夠擺脫徐美美的控製,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
“旭風……我不應該讓你冒這個險的。哥哥錯了!哥哥真的錯了!”
“旭日哥哥,不要這麼說……你看,我們現在不是可以在一起了。我們……我們終於可以解脫了……啊……”梁旭風痛不欲生地不禁低嚎,冷汗涔涔地往外冒,整個身子都麻痹了,動彈不得。
“旭風,不要說了!你的傷……”
“梁旭風,我沒有利用價值了吧?”
看著旭風因為傷而慘白扭曲的臉,林飛燕的眼前不住閃過野戰場他替她擋槍的那幕。他和現在一樣,痛得直冒冷汗。隻是這次,朝他開槍的人是自己。林飛燕知道即使他這樣待她,她對他所付出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抹掉的。也許需要一年,或許是五年,也有可能是一輩子。看著逐漸失去意識的梁旭風,林飛燕的心也跟著揪起來了。痛,仿若體味了旭風的痛,那麼感同身受。
“知道就好……你已經替我解決了徐美美,還了我自由。”
“知道徐美美是真的愛梁旭日,所以你才會挨近徐美美。因為你知道當我朝你開槍的時候,你那敬愛的哥哥一定會下意識的幫你擋槍,而深深愛著梁旭日的徐美美又會替他挨子彈,是不是?”
“都知道了,還……問我!”
“如意算盤打得不錯!”
“哼,多謝……誇獎!”梁旭風努力保持清醒,逞強地與林飛燕周旋著。可是他的眼皮越來越重,而眼前的人兒也逐漸模糊了。
“旭風,不要說了……”梁旭日心疼地將旭風摟進懷裏。
“旭日哥……哥……我……我終於……成功了。可惜,我似乎……沒有機會和你……再在一起了……”不舍的淚水還是溜出了眼眶。難能可貴的自由終於到手了,恐怕他無福消受了。
“不……不會的……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我們一起回英國,讓英國最好的醫生幫你看病。”
“我這個樣子還能回得去麼?”梁旭風再也承受不了眼皮的重量,昏昏欲睡。
“能!相信哥哥!我說能就一定能。旭風,不要睡,不要睡啊……”旭日輕輕地拍拍旭風冰涼的臉,試圖讓他保持清醒。
林飛燕冷漠地看著生離死別的兄弟倆,再也無心糾纏下去。
“帶他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他!”林飛燕深刻地凝視著已經陷入昏迷的梁旭風,心頭的悸痛沒有停止過。
“林小姐……”梁旭日抬眼,“謝謝你,林小姐。我會帶著他回英國的,好好看著他。我保證旭風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麵前,請林小姐放心!”
不忍再多看梁旭風一眼,林飛燕匆匆忙忙地奔離客廳,就在甩頭而出的那一刹那,不爭氣的淚水奪眶而出!而心頭的那個傷,就這樣紮紮實實地烙下了,磨滅不去。
事情終於告一段落,梁旭日連夜把梁旭風送入醫院急救。雖然救回了一條小命,卻被高位截肢,從此成了殘廢人。一個月後,梁旭日替旭風辦了出國手續,飛離了上海。而燕的初戀,也就此畫上了句號。
解脫,是肯承認這是一個錯。
我不應該還不放手。
你有自由走,我有自由好好過……夢裏,隱約響起自己的歌聲……林飛燕被清冷的月光照得輾轉從夢裏醒來。夜涼如水,她不禁把被子又往上扯了扯。
聽芳敏均勻的鼻息,怕是已經到了蘇州城。燕偷偷一笑。
夢裏的情節已經結束了,可現實中的自己卻始終放不下。現實畢竟不如夢境那般輕鬆呀!到底什麼時候,梁旭風這個名字才能徹底從她的心中擦去呢?林飛燕估摸不出一個確切的時間,但是她依然確信飛逝的時光會幫她撫平這個傷口。一年或許太短,需要更長的療傷期。既然如此,那麼就安靜地等待吧。等待忘卻的那天。
溫柔的陽光透過雲層,柔和地吻上大地。一夜未睡的傅迪雲雙眼布滿血絲,胡茬邋遢。耀眼的陽光有力地穿越明亮的落地窗,惹得傅迪雲睜不開眼睛。起身,傅迪雲來到鏡子前,細細打量著鏡子中的自己。那個落魄的人,迪雲摸摸自己的胡渣,真的是自己麼?為了一個女人,犯得著如此虐待自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