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南國五十四年春天。
被磚紅色的城牆圍繞的幽幽皇宮裏,杜鵑花開得十分豔麗多姿,好一派生機盎然。那是趙姝鉉最喜歡的花,隻因著她喜歡,於是祁慕堯派人在宮裏灑下了許多杜鵑花的種子,今年花兒終於開了。
花開得雖鮮豔,但隔不了多久也會凋謝。就如同自己,前一日還母儀天下,好生風光,如今也不過是在後宮深處等死的深宮怨婦。
“九重宮闕,鎏金銅瓦,龍樓鳳閣,養著的不過是一群狼心狗肺的狗東西。”
趙姝鉉伏在空無一人的大殿前,青絲散亂,蒼白的臉毫無血色,她的雙眼布滿血絲,眼神空洞而絕望,仿佛被人抽去全身的力氣,再也無力開口說一個字。
“趙皇後。”
有人在輕聲喚道,趙姝鉉呆呆地轉過頭。
不知什麼時候蕭梓芸立於趙姝鉉身旁,身後還帶著幾名宮女,她瞥了一眼伏於地上髒亂不堪的女子輕蔑一笑,眼底裏全是得意。
“趙皇後。”蕭梓芸輕笑著,她似是又想起了什麼,又道:“如今聖旨還沒到,還能叫你一聲趙皇後,等過了今天,你的死訊昭告天下人,南國的新皇後可就是我了呢!”
死訊?難道祁慕堯要賜死?趙姝鉉驚恐的看著麵前笑靨如花的女人,連連往後艱難的挪動著身子。
蕭梓芸一步步逼近,一聲聲“趙皇後”呼喚著她。
這一聲聲趙皇後,對於趙姝鉉來說,滿滿都是諷刺,她以為這幾年來她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她付出的愛,她付出的代價都是值得的,為了祁慕堯,她親眼看著自己的父親和哥哥萬箭穿心而死,她不念及親情,隻要能換得祁慕堯的皇權,換得祁慕堯對她稍稍的一絲關心,她可以拋下一切於不顧。可是,眼下的一切給了她硬生生的一巴掌,這就是她眼裏值得的一切嗎?當初她求著父親將趙家軍的虎符呈交給祁慕堯,換來城門外父親和哥哥的慘死,背負天下人的罵名。她身邊一個又一個的人因她而死。換來的,不過是祁慕堯賜她一死。想到這些,趙姝鉉突然放聲笑了出來,這笑聲回蕩在空曠的大殿裏,淒淒瀝瀝,不禁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蕭梓芸煩悶的踢了地上的趙姝鉉一腳。“還笑得出來?你趙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全都被你趙姝鉉親手送上了黃泉路,是不是覺得你即將要和他們團聚了有些開心呢?聽說是今日午時處斬呢!恐怕你看不到那熱鬧場麵了。亂臣賊子,終究隻是死路一條。”
趙家三代為將,精忠報國,塵土飛揚的邊疆戰場上英勇殺敵,立下多少汗馬功勞,深受百姓愛戴。而如今,一道聖旨,趙家被抄滿門,被冠以欺君犯上,企圖謀反的罪名,令天下百姓都唏噓不已。
“賤婢。”她冷喝道。“噗”的噴出一口鮮血。
蕭梓芸連忙後退一步,生怕眼前這瘋婦的血濺到自己裙擺上,她抬手輕撫自己的小腹。
“娘娘,您可千萬莫要動怒,您懷有皇帝的龍嗣,可要萬事謹慎才行呢。”蕭梓芸的貼身丫鬟玉兒急忙勸說著。
聞言,趙姝鉉狠狠的盯著蕭梓芸的小腹,幽怨之意從心底裏蔓延開來。龍嗣,龍嗣。她也曾有過自己的孩子啊!可她可憐的孩兒還來不及看看這世間一眼。“孩子,我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她聲音沙啞,獨自呢喃道。
趙姝鉉曾經愚蠢的以為這天底下除了自己的祁慕堯,除了自己的父親和哥哥,便是眼前的女子待她最好,處處維護著她,卻殊不知麵前這女人的心是如此貪婪而醜陋。為了榮華富貴,為了做個上位者,友情又能算得上什麼呢?就是這可笑的友情,蕭梓芸害死了她腹中的孩子,她卻寧願相信是陪伴了自己一輩子的丫頭所為。處趙家滿門的聖旨,也大概是她在一旁煽風點火吧。這一生,趙姝鉉輸得太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