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洞房花燭夜】(1 / 1)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蝶戀花》

——北宋?蘇軾

揚州,花好月圓人雙對。

今個兒可是莫府大少爺莫子言娶親成家的大好日子,莫府庭外的流水席排了整條街,但凡揚州城內有名的人家可全都到齊了,莫府甚至還請了知府老爺林大人過來做主婚人,這場麵也算是難得一見了,誰讓莫府財大氣粗呢。

隻是外間再怎麼熱鬧,新娘子挺著上身,端坐著的新房裏卻是安安靜靜,伴著紅燈燭影隱約能聽見外堂裏觥籌交錯的聲響,透著縫兒房內還是能聞見一絲酒肉的香味混著幾分炮仗的煙火味道。

新娘子穿著一件錦繡坊的大紅嫁衣,頭上罩著一方紅頭巾,大紅鞋麵上繡著兩隻交頸鴛鴦,卻是有些怯生生地坐在床沿上,蓋過手背的水袖下,一雙蔥白如玉的手捧著一個大紅的蘋果,指尖略顯得冰涼。

阿曼三更天時便被娘給叫起來拾掇這一身新嫁娘的行頭了,可別說了一粒米,就是一口水都不讓喝,娘告誡過阿曼,新娘子在掀蓋頭之前可是連茅房都去不得,不然帶了晦氣可是大不吉利的。

喜帕下的阿曼轉了轉烏黑的眸子,咕嚕,肚子實在是扛不住餓叫喚了一聲,阿曼沒見過新郎,但卻知道對方是揚州城裏出了名的公子哥兒,阿曼不是不害羞,隻是比起從沒受過餓的肚子,阿曼希望新郎倌能早些進來掀了蓋頭。

就在阿曼小口小口吹著垂在自己麵前喜帕一腳的流蘇時,紅帕下方斜過去什麼時候竟停了一雙精致緞麵的靴子,身子一僵,阿曼畫著胭脂水粉的臉上火燒一般的熱起來,昨晚娘親有教過阿曼一些閨房的事,此刻人真的停在了自己麵前,腦海便就止不住想起那些個話,貝齒不自覺地用力,咬得紅唇上的胭脂愈發的豔麗。

頭上的簪子輕輕晃了一下,阿曼微微別了下,眼角卻掃到一個清俊的身影,實在是不敢細看,隻能雙手絞著蘋果,正好喜娘推門進來,男子走到喜床一邊坐下,喜娘嗓門挺大,說了一番吉祥話後就蹲著身子將新郎新娘的喜服下擺打了個同心結後安靜地退了出去。

阿曼等了許久,卻沒等到新郎有啥舉動,饒是阿曼性格再溫吞也不得不抬頭看過來。

果真是揚州城裏知名的貴公子!!!阿曼這回卻是將自己的相公給看了個仔細,喜服他都能穿出了一身清冷的俊氣,更何況別的,如玉的麵容,那一雙墨色深潭一般,眸底卻印著一層淡淡的光,溫和的眉峰之間卻滋生出一片瀲灩風情,阿曼禁不住臉上一紅,心頭卻禁不住一熱,這般家世姿容的公子,從今往後真成了自己的相公呢,阿曼禁不住心神蕩漾起來。

衣裳悉悉索索輕響,阿曼身子一僵,卻沒想到對方隻是微微彎了下腰,修長的雙手停在適才喜娘打了同心結的地方,幾下功夫便將那個死結給解了開,阿曼不解,對上新郎倌的眼卻發現新郎不在看自己。

新郎將自己衣袍下擺撫平一些後站起身,阿曼發現,新郎個子挺高的,鼻梁很挺,唇很薄,娘說過,薄唇的男人也薄情的。

新郎靜靜地看了一會兒麵前端坐著的阿曼,然後慢吞吞地低下身,近到彼此連呼吸都交纏到一處後,阿曼記得娘親說過,閉上眼,夫君若想怎樣便怎樣了,一咬牙就天亮過去了,盡管會有些疼。

昨晚娘親說的話叫阿曼隱約知道可能會發生著什麼,身子卻是自然地起了羞怯,腰肢一鬆正要軟倒在喜床上時,溫熱的呼吸卻已經從臉前移開。阿曼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新郎站直了身子,曉月風清的臉上沒有半點歡喜或者惱怒,隻是腳尖轉了個方向,起身往門外走去。

阿曼的手隱約顫了一下,娘說過,洞房夜新郎肯定會陪著自己的,她都不曾伺候過夫君,夫君這是要去哪裏?

阿曼記得娘說過,新娘子要等掀了帕子才能開口說話,“嗯,相公……夜深了,妾身伺候您梳洗……”

阿曼臉燒了一下,說完話後便咬著唇微微偏了下頭,一個聲音略顯清冷響起在門口,這是阿曼第一次聽到莫子言說話。

“姑娘也累了整日,早些睡吧,子言還有事,便先告退了。”

阿曼呆住,今晚不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嗎?為什麼相公要離開而不是留下來跟她洞房?娘說過,洞房夜要做的那些個羞死人的事情,為什麼相公不對自己做?而且,阿曼聽見,他叫自己姑娘,而自己剛才叫了他相公。

吱呀一聲。

晚風含著一些煙火味兒散了進來,阿曼覺得溫暖的新房裏有些涼。門被帶上之後,阿曼就聽見一句話,不輕不重。

“告訴娘,我試過了,還是不行。”

阿曼捏在手心裏的蘋果卻是再也捏不住,骨碌一聲從手中掉落,滾到新房中間轉到桌腳後才停了下來。

阿曼想,不行,究竟是什麼意思?

莫府有子,名子言,年二十,娶妻蘇記糯米鋪小姐蘇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