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南方,悶熱潮濕,空氣裏熱浪翻滾。太陽烤得石板路麵冒著熱氣,似乎膠皮鞋底一踩上去就會即刻軟化。
城西路上一名膀大腰圓的壯漢跑的呼哧拉喘雙腿打顫,汗水從他光亮的腦門流下不斷往寬大的衣領裏淌,他一手叉腰一手直直指向前方,“抓住他!他往東街跑了!!”
江北淇扭頭看一眼,嚇得趕緊轉回來繼續玩命的飛奔,他人字拖跑掉了一隻,光腳踩在又燙又礪的地麵直擦得腳底生疼,但他不敢慢下步子,後麵豺狼虎豹的,他一停就相當於落入虎口。他一個白淨大學生,身不強壯體不健碩,心理素質還不到位,要真是被這幫人逮住準保會被折磨瘋。
因此江北淇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眉一皺心一橫“啪”的一下把另一腳的人字拖也給甩了。
前麵就是岔道口,進了小胡同就是他的地盤!
江北淇心裏正盤算著,可就在這時,一輛黑色悍馬忽然氣勢洶洶迎麵而來,江北淇下意識要躲,可身體卻因慣性鉛球似的朝著悍馬就砸了過去。
悍馬車輪摳著地麵擦出一層熱浪,“嘎吱”一聲長響,尖銳的刹車聲磨得人耳膜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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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淇馱著背坐在床上,腦子裏似乎有針在紮,口中發苦,胸口悶到心慌,腹部更是有難以忍受的刀絞一樣的疼痛,翻江倒海的差點吐出來。伸出手猛地按住太陽穴,但是完全不管用,腦子裏陌生又模糊的畫麵還是如海嘯一樣狂轟濫炸而來,翻騰著幾乎要竄出大腦。
入眼是一片白色,江北淇手撐著床對著屋內環視一圈。屋子簡陋的可以,家具擺設也都破敗陳舊,但很顯然,這裏絕對不是他的房間。
江北淇臉部慢慢扭曲起來,眼睛瞪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
最後的印象是他準備往胡同裏逃,然後迎麵駛來一輛悍馬,撞得他直接飛了起來!!江北淇心想,他這是招誰惹誰了,活著的時候沒法好好活,臨了死了還不得好死。伸手抱住頭,記憶如同幻燈片一樣一幀幀播過,直攪得腦仁生生作痛。
江北淇說到底就是一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大學生,學的是當下大熱的機械設計與製造。按他自己的話來說,這專業就是個修理工。
然而江北淇在機械方麵的確是把好手,小到電子手表大到摩托車、汽車,他全都修理過;簡單到收音機、鬧鍾,複雜到無人機,他都找材料製作過……所以江北淇,絕對是修理界的吳彥祖,機械界的古天樂。
但事實上,江北淇卻是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活了前十來年,雖然這之中八成原因都要歸咎到他爹身上。
江北淇的爹是個老賭徒,但他不玩馬不賭球,卻獨獨愛好賭石。賭石就是一刀窮一刀富,誰也不知道那千溝萬壑的風化表皮下會藏著什麼玩意兒。江爸尤其迷戀開石的瞬間,驚心動魄的驚喜或絕望讓人難以忘懷。
當年的江爸賭了有十幾塊的石頭,前幾把小心翼翼不賠不賺,然而賭性一開難以收手,心一狠賭了場大的,花十二萬買了塊半米來長的毛料,結果一刀下去傾家蕩產。
有這麼個爹江北淇的人生從來都是驚心動魄的,東躲西藏四處奔走基本是家常便飯,後來他媽實在忍受不了這種生活,拋夫棄子的跑了再無音信,家裏就剩下爺倆兩人相依為命,結果他爹秉性不改,南牆撞到頭破血流卻還執迷不悟,一心想從石頭上發家致富。
倆人好死不如賴活著的生活一直持續到江北淇七歲。
那天江爸帶回來幾塊毛料,因為個頭不大風化皮質地不好也就沒在意。江北淇無意拿去玩兒,當他拿起其中一塊,手觸碰到的一瞬間,一股流動之感自掌心四散開來,江北淇眼睛一眯,表情是超於七歲的成熟淡定,他篤定地指著其中一塊,神叨叨的一口咬定,“這裏頭有東西!”
江爸半信半疑的將毛料切割開來,然後又拿出剩餘的石頭給江北淇摸,切開後竟無一例外全被江北淇說中。
一瞬間,江爸涕泗橫流,隻覺得老天開了天眼給了他人生新未來,他終於要走上人生巔峰了!
之後兩人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江北淇的天生“神力”也一直被父子二人小心翼翼的保護著,直到這個夏天江北淇放假回家,因為太過頻繁出入賭石場,終於是被人覺出了端倪,才有了玩命逮人再被撞飛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