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關的最久的一次，長達八個月，進去的時候是春天，出來的時候都下雪了，那種感覺可難受了。
張劍仁跟在小興的後麵，來到了第一家店鋪門口。
這家店的經營者是一個老婆婆，賣一些小手工藝品，老人家上了年紀，眼神也不大好了，但是東西卻都很精致，此時她正戴著老花鏡，一針一線地縫製手上的小老虎玩具。
身前的攤位上擺著很多的小玩意兒，一些年輕人在那挑選，看中了直接把錢放在旁邊的小竹簍子裏。
這裏所有的商品都是十塊錢，走的是薄利多銷的路子。
看到老婆婆皺著眉頭縫東西的樣子，張劍仁心裏有些感觸。
這樣一個老婆婆，從穿著、神態上分析，自然不是什麼富貴人家。
如果是富貴人家，也不至於這樣了。
不過，人家仍舊是靠手藝吃飯的，值得尊重。
小興擠開了人群，直接走到老婆婆麵前，隔著木板門大小的攤位，跪了下去。
撲通一聲，老婆婆詫異地看過來，緊緊地眯著眼睛，視線隻剩兩條縫了，穿過老花鏡厚厚的鏡片，看著小興。
“小夥子，怎麼了啊？”老婆婆蒼老的聲音響起。
周圍那些年輕顧客也都很詫異。
“這是鬧哪出啊？”
“喂，大哥你幹嘛呢？”
“這人是老婆婆的孫子嗎？咋二話不說就跪下了呢？”
“屁的，瞎說什麼呢，孫婆婆兒子早就死了，哪來的孫子？”
“莫非是親戚之類的？”
“孫婆婆守著這個店幾十年了，我可沒見過她有什麼親戚過來拜訪，這人不太可能是孫婆婆的親戚。”
小興一臉慚愧地道：“婆婆，我是小興，前年過年從你這兒偷了個小玩具，給您道歉來了！”
“哦。”孫婆婆驚了一下，看了一眼站在小興身後的張劍仁。
老人家眼睛看不清，心裏卻明鏡似的，她看出來小興這樣做，可能是張劍仁指使的了。
“從我這拿走的是什麼小玩具啊？”孫婆婆問。
小興想了想，回答道：“是一個小獅子狗的布娃娃。”
“布娃娃還好吧？”孫婆婆問。
小興一愣，然後點頭：“挺好的，這麼久了也沒玩壞，跟新的一樣呢。”
“好，那就好，那就好。”
說完，孫婆婆低頭繼續縫東西了，笑得合不攏嘴，牙床都漏出來了，甚至還開心地哼起了歌，隻是沒人聽得懂她哼的是什麼歌。
“走吧，下一家。”張劍仁低聲道。
小興鬧不明白孫婆婆為什麼沒有指責他，迷迷糊糊起來走遠。
那些顧客們看著小興，有人也在指指點點。
小興在這裏混跡好幾年，也有那麼幾個人對他有所了解。
“這家夥可不是個好東西啊。”
“我一看他就不是什麼好人，現在這肯定還是裝的，怕是被誰逮住了，故意這麼做想要刷好感吧！”
“人心叵測啊，現在這個念頭，壞人太多了。”
“這小子蔫壞蔫壞的，表麵上一副要悔改的樣子，心裏指不定在琢磨什麼壞主意。”
“……”
孫婆婆突然生氣地嘟囔了一句：“你們說啥呢？要買就買，不買滾蛋。我看這小子就挺好的，挺機靈的人，要是走到正道上，說不定會有大出息。”
小興慢慢地走著，本以為說出來心裏的事情之後，會感覺抬不起頭什麼的，可對孫婆婆一番坦白之後，他竟然覺得身上輕鬆了一些。
就像是原本一直壓在身上的擔子，被拿走了一樣。
別提多麼輕鬆了。
“下一家，是這裏。”
小興又開始了道歉的步伐。
他在這條街上做了太多偷雞摸狗的事情，不知道無形中掠奪了別人到少財產，這條街他走過無數次了，從來沒有今天這樣走得如此慢。
不過，正因為走得慢，才會走得穩。
他每進入一家店，都要把自己對這家店做的壞事講出來，語氣非常的誠懇，因為他已經認識到了，自己做錯了。
這一路上，他麵臨了很多的指責，甚至還有謾罵，以及一些人沒來由的暴打。
張劍仁沒有阻攔，小興也沒有躲閃。
好不容易闖了過來，站在街尾的小興已經無法站穩了。
張劍仁扶住了他。
他看著張劍仁，突然重重地鞠了一躬。
“我以為你隻是想要徹底毀了我，沒想到，你救了我，謝謝你！”
小興心裏五味雜陳，感慨地道。
重新走一次這條街，他感覺自己重新活了一遍一樣。
張劍仁拍了下小興的肩膀：“以後當個人吧！行了，你可以走了。”
“我還不能走。”小興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