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和木槿輪流載人,又是空曠的高空,日行千裏是沒什麼問題的。因此當天早晨出發,在過了約莫十二個時辰後,伴隨著新生的朝陽,兩人也到達了中庭上空,他們最後的戰場。
從空中落下,許是因為蒼目遠已提前吩咐過的原因,中庭的邊界見不到任何守衛駐紮的痕跡,除了有幾隻不通人性的動物在附近繞來繞去之外,一片平靜無聲,平靜得讓人有些不安。
“靈兒,我們走吧”百裏炎牽起她的手,垂眸問道。
“嗯。”柏靈生點點頭,穩下心中的思緒和他並肩走了進去。
“少爺,他們已經來了。”噬魂塔內,梓淵,白蛇按照梓淵的要求盤膝坐在兩個圓形陣中,看著穩坐在鼎爐上的那個麵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男子。
作為梓淵最不放心的下屬,艾黎昕自然也是被帶到了這裏,此時正站在塔門附近靜靜地站著。
“很好,今天本尊的願望就能實現了。”蒼目遠的臉上露出一個極為扭曲的笑容,陰惻惻的說道。
“不知少爺此時叫我們過來是有什麼事麼?”梓淵雖然是問著,可心裏卻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眼看著強敵來襲,為了保險,少爺肯定是要再用秘法來提高他們的戰鬥力的,這樣的事他們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雖然秘法要用到近百人的魂魄,可若是能帶來實力的大幅度增長,這些對他們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
想到自己的力量又能再上一層樓,梓淵不由得興奮的輕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桀桀桀,是啊,本尊需要你們幫個小忙。”蒼目遠的笑聲有些怪異。
梓淵此時沉浸在對力量的渴望中,也沒發現有什麼不對,笑著說道:“少爺請講。”
“本尊希望你們...去死吧。”伴隨著落下的話音,蒼目遠的身前衣襟忽然破裂,從那之下,不,是從皮膚之下伸出兩條血鞭來,那上麵還有些青黑色的倒刺,看起來惡心的很。
那鞭子飛速衝著盤坐在地上的兩人而去,梓淵大驚之下就要站起來躲,可他卻驚懼的發現自己的身體像是不受控製般,穩穩地坐在原地無法動彈,隻得眼睜睜的看著那血鞭卷上自己的身體,一點點收緊,再收緊,直到能聽到自己和身邊均發出骨骼被壓迫的聲音。
在看看地上那開始發出血紅色光芒,慢慢旋轉的陣法,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梓淵眥目欲裂的看著蒼目遠吼道:“你竟打算吞噬我們的力量!”
蒼目遠像是聽到了極為好笑的笑話一般,忍不住的桀桀笑出聲來:“很難猜到麼,莫不是以為跟著本尊幾百年了就能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飼養了你們這麼久,也該到食用的時候了。”說著,他還伸出如蛇般深色細長的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看著他們的眼神裏有著詭異陰柔的光。
“你,你從一開始就是抱著這種心思在培養我們的麼?”梓淵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他一向擅長玩 弄人心,可沒想到竟有人會在百年前就布好棋局,沉澱如此漫長的歲月,以求獲得最後的勝利。這樣的心思....太恐怖也太過無情。
“自然。”蒼目遠十分滿意對方臉上那種驚懼的表情,原本就沙啞的聲音變得越發尖利刺耳了起來,“對於本尊而言,你們和那些沒有思想的低級傀儡沒有任何區別。今日能為本尊奉獻出一點力量,也算是有點用了。本尊唯一遺憾的,就是相思那廢物竟沒能徹底奪了那具身體,不然的話本尊能更強!”
“白蛇,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你都不打算反抗一下嗎?!”梓淵恨極,扭過頭狠聲問道。
可等他回過頭才發現,那血鞭正好從他的眉心無聲穿過,似有著顏色不一的血液和點點綠色的光——那是白蛇的靈,沿著血鞭回到蒼目遠的身體中,而他的眼睛裏,早已是空洞一片,表情有些輕微的扭曲,似想著掙紮過,隻是到底沒來得及罷了。
梓淵又有些驚慌的費力扭過頭,發現原本一直站在門口的艾黎昕此時也不知道去了哪裏,他的心裏暗恨,她難道忘了兩人的命是相連的麼,若是自己死了,她也別想活下來。莫非是嚇傻了,竟不顧他的生命安全自己跑掉,還以為收了個聰明的東西玩玩,到底是個危急時刻靠不住的蠢貨!
“行了,本尊還要去接我的鸞兒,你也就此上路吧,黃泉路上,你和白蛇還能做個伴。”蒼目遠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等一下,我......”他的話還沒說完,聲音陡然一頓,一雙桃花眼有些發散,他隻覺得自己身體中的力量伴隨著生命力一起在逐漸被抽離。他想動,想逃,卻連一根手指都控製不了,隻能眼睜睜的感覺著自己離死亡越來越近。
梓淵忽然想起從遇到蒼目遠後開始的那幾百年時光,為了無限的壽命,自己日漸失去了本心,隻要能得到力量,讓他做什麼都可以。他一直覺得,為常人所不為之事,方可成就大業,這世上的成功者永遠都是那些拳頭夠硬的人,隻要能達到目的,就算是喪盡人倫那又如何?自己不止一次的想過,自己造了那麼多孽,可如今那些敵人都死了,化為白骨深埋地下,受盡萬蟲啃噬,待在那小小的棺木裏,永遠的沉溺於黑暗之中,而自己,卻依舊以年輕時的姿態好好的活著。
可現在,梓淵真的能聽到那些曾經慘死在他手上的人的淒厲哀嚎聲,似是就在他耳邊,他們笑著,叫著,伸出骨節森森的手來,拽著他往地獄裏墜去。
他終於知道錯了,可也再也沒有悔過的機會了。
中庭罌君,算計了一生,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最後在他耳畔響起的,是蒼目遠那陰柔刺耳如勾魂惡鬼般的低笑聲。
“曦曦,這裏怎麼這麼安靜?一個人都沒有。”柏靈生有些疑惑的緊了緊握著百裏炎的手,看著四周問道。
百裏炎低 吟片刻,說道:“據雲非白統計,前天那進犯的傀儡大軍差不多也就是所有的了,畢竟蒼目遠平時為人陰沉狠厲,雖然他在中庭待了千年,可殺掉的人數也是個極為恐怖的數字,剩餘的傀儡自然不會數量太過龐大。至於普通百姓,怕是在趁著他們前往北區的時候就全都跑沒了吧,畢竟比起這裏來外界對他們的誘 惑力實在是太過巨大,自然不會留下來等著被製成傀儡。”
柏靈生點點頭,說道:“這倒是。蒼目遠在這裏雖然威信極高,可那全是因為他無比血腥殘忍的手段和高強的實力,倒是真沒什麼支持率,不得人心才是正常。”
百裏炎頷首,垂眸問道:“靈兒,帝江在何處?”
他們本就是同源,若是刻意的尋找,還是能大體的知道對方所在之地的,這也為他們尋人省了不少功夫。柏靈生輕合雙眸,感受了片刻後睜開眼,瑩潤的指尖指向一個方向:“那裏。”而在她所指的地方,有一座通體黑色的高塔靜靜地聳立著。
到了噬魂塔下,兩人的精神隨即緊繃,玄天變身成巨獸,木槿也被召喚了出來,柏靈生握緊手中的匕首,看著眼前那座寂靜得有些異常的塔。
正欲上前查看的時候,塔門被“砰——”的一聲摔開,夾雜著肆意呼嘯的風,蒼目遠邪笑著出現在了他們麵前。黑色的長發在空中飛舞出猙獰淩亂的模樣,與鮮紅色的長袍交織在一起,詭譎陰柔,在他出現的那一刹那,似乎連他身邊的空氣都變得壓抑了起來。
“帝江在哪裏!?”玄天率先怒吼一聲問道。
蒼目遠滿足的舔了下唇角,並沒有理會玄天,直勾勾的盯著柏靈生說道:“鸞兒,你來了。”
柏靈生很是不喜他這種太過於侵略性的眼神,有些不舒服的冷瞪回去,問道:“帝江在哪?”
蒼歸來有些不愉的搖了搖頭,說道:“真是心急,怎麼連聊一會的耐心都沒有呢,過了今日,你便沒了能開口的機會了也說不定。”
“休想。”百裏炎上前一步擋在柏靈生身前,冷冷說道。“木槿!”
木槿長鳴一聲,率先就衝著蒼目遠衝了過去,像是一柄浴火的利刃,那速度之快,甚至能聽到尖銳的破空聲。
“嗬,不自量力。”蒼目遠廣袖輕輕一揮,那動作輕盈的像是在揮開一片塵土,木槿卻在哀鳴了一聲後被擊得散了形,幻化為片片火焰消失在了空氣中。
“曦曦!”柏靈生有些驚懼,她幾乎沒有感受到力量波動,那已經有了自己思想,快要曆練出自己靈魂的靈卻瞬間就被打散了,這才短短兩天,蒼目遠怎麼會忽然強到這個地步?
靈受創,主人也會受到部分影響,百裏炎身體微震,努力咽下口中的腥甜,淡淡說道:“我沒事。”
“桀桀桀....是不是在想本尊怎麼會忽然變得這麼強?”蒼目遠有些瘋狂的笑著,在原地旋轉身子,瘋癲異常。
就是他這一動,柏靈生忽然瞥見他身後塔內的地上有著兩具gan屍,皮膚皺巴的貼在骨頭上,顏色烏青,沒有一絲血液與肉的痕跡。形容枯槁,看不清具體的長相,可其中一個身上那淡紫色的繡著盛開的鮮紅色罌粟花的袍子她卻是異常熟悉。
“你殺了他們?!”柏靈生脫口問道。
蒼目遠停下動作,“桀桀桀,與其說是殺,不如說是吃了他們倒更為合適。”
“吃.....”她隻覺得毛骨悚然,脊背有些發涼,身上起了一層ji皮疙瘩。
百裏炎瞥了一眼那張有些發白的小臉,揉了揉她頭頂的碎發,沉聲說道:“蒼目遠吞噬了他們的力量。”
這個說法顯然聽起來讓人舒服多了,柏靈生輕呼一口氣,看著蒼目遠的目光愈發冰冷:“他們雖喪盡天良,但對你也一直是忠心耿耿,追隨了中庭勢力數百年,你竟然下得去手。”
“桀桀桀...能為本邪神付出生命,是他們的榮幸。”
“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神了。”百裏炎冷冷地說了一聲,抽出自己腰間的玄鐵劍就和玄天一左一右的衝著蒼目遠攻了過去。
雖然蒼目遠力量大增,但百裏炎和玄天也不是庸庸之輩,在他們迫使蒼目遠離開塔門的時候,柏靈生看準時機,運轉體內神力,飛速的衝進了塔中。她有預感,帝江一定就在塔裏。
“哼,垂死掙紮。”蒼目遠臉色猙獰,竟是不顧自己會受傷的可能,完全無視了衝著自己左肩劈下來的利劍,衝著塔內的方向就擲出一股暗紅色的火焰。
誰也沒想到他在麵對一人一獸的雙重攻擊的時候還能分出心神來,這表現令他們在確定了帝江的確在塔內的同時,也擔心起正背對著那火焰的柏靈生來。
“靈生,當心!”玄天高聲吼道。
柏靈生沒有回頭,但能感受到一團陰冷之氣正在靠近,速度太快,她隻得臨時改了力道,猛地衝著側邊倒了過去。她的手臂擦過那火焰的邊,她隻覺得左臂一陣陰濕的涼意,低頭一看,袖子已經被燒掉了一大塊,皮膚上卻是有著被凍傷的痕跡。
“靈兒,你沒事吧?”百裏炎在塔外和玄天一起與蒼目遠周旋著,看不見塔內的具體情況,隻得出聲問道。
柏靈生捂著有些麻木的左臂直起身子回道:“我沒事!”,然後又轉身看向塔內。
隻見剛才那看似是衝著自己來的暗紅色火焰,順著那個方向正好擊中了中央的巨大鼎爐,整個鼎爐像是被烈火焚燒般,表麵微微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