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鐵血浮屠魏冶河,投敵賣國,坑殺同袍,苟延殘喘於廝。因果報應,絲毫不爽。今夜雞鳴,當踏月來取,項上人頭,必使天理昭昭也。
這三行蝌蚪小字此刻就浮現在光亮的漢白玉石桌麵上,從暈黃紗罩中透出來的燭光,把淡紫的字跡映成一種獨特的緋紅色,也使那挺秀的字體看來更神聖超然,語末沒有具名,卻帶牡丹花的香氣,這富貴而包含殊榮的香氣,已足夠說明這幾行字跡是誰留下的。
收到這份篆體古文的是晴川城的修道世家小姐魏薦藺,她如今就坐於桌子旁,那副嬌媚而豐韻,楚楚動人的曼妙胴體,就仿佛中了一箭過似的疼痛地顫抖著,似有著莫大的苦楚,瞳孔死死盯著這份篆文,就猶如盯著無常的勾魂鎖。
雕梁畫棟的殿宇中,左右各端坐著一人,還有一位身形高瘦,手足頎長的布衣儒士,推開了厚重沉水的鍍銀殿門,走向亭邊,悠悠出神,望向太陰。
左首的一個披頭散發,臉容古拙,神色冷漠的男子,他身披破破爛爛的袈裟,就坐於魏薦藺的身旁,雙手輕撚放在懷間的一串佛怒舍利珠,一對眼神深邃莫測,予人狠冷無情的印象,但亦另有一股震懾人心的霸氣。
他遠遠的眺望窗外,久久未語。
這兩人神情也是極其沉重,鋒芒畢露的眸子從窗外打量到門內,又從門內打量到窗外,上下瞅個不停。
還有香腸嘴,蘿卜腿,服侍寒酸的禿頂侏儒,卻僅僅遠遠靠著殿牆休寢,呼嚕聲還不小,在這樣肅穆的環境下,顯得格格不入。
他貌不驚人,也沒有任何其他的地方,僅僅在赤裸的胸膛處,烙著半個心形的傷疤。透過那深深的幾可見骨的凹痕,似乎能隱隱見得心間那一分微弱的毫光,在猶如呼吸一般,一閃一爍。
布衣儒士大踏步進來,穿過一排排罄缶,指著那份篆文,冷笑道:“這算是什麼?戰書?閻王帖?單憑幾行字跡,就打算謀害平安四大將裏最強大的武切將軍……”狠狠一拍桌子,厲聲道:“霽無瑕呀霽無瑕!小覷我晴川英豪,你怕是自視過高了。”
魏薦藺神情淒苦,低眉垂首,喪氣道:“但她單憑這簡單的幾行字跡,已不知滅殺多少隱世前賢了,她說要在雞鳴時殺掉一個人,誰也休想活到平旦。“
布衣儒士嗤笑道:“謔,是麼?“
魏薦藺搖了搖頭,道:“瀆軍捐爵一事,鬧得很大!仲春時封伊台的李少傅就收到她的玉筆,說要誅殺少傅窩藏的監軍禦守。少傅揚言力保,不讓霽無瑕拿走一個人頭!不但令監軍禦守躲入鎮魔塔,還邀來國士府的高人開碑聖手徐吹和水上刀鋒林淵二人在塔外攔截,可以說是八門金鎖,量插翅也難闖,然而時辰一過往裏一瞧……唉監軍禦守就剩個人頭了。”
袈裟男子冷笑道:“封大員外既不是徐吹,我佛劍也不是林淵,何況……”他瞥了那貌醜侏儒一眼,淡淡接道:“還有令八方鷹犬喪魂落魄的路老前輩在此地。我三者倘若都奈何不了那霽無瑕,這世上怕是沒有別人能留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