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荒村野店從來沒接待過衣著如此光鮮的客人。店很破,很小。是三教九流雜居之地。店東是個六十來歲的白須老頭。長衫破舊卻很幹淨。此刻他正笑眯眯站在門口迎客。
進來的這位客官,黑色鬥笠壓得很低,黑氅遮蔽著裏麵的錦衣華服。店東眼尖一眼就瞥見了客人腰間纏著銀光腰帶和腿部搖晃的黃澄澄的腰牌。他心頭一緊,啊,竟是龍鱗腰牌。店東早年遊走江湖聽說過龍鱗腰牌的虎虎神威。江湖豪雄聞之色變,避之唯恐不及,哪敢招惹,他的笑臉更加殷勤,又不敢露出太多的痕跡。不用多說,腰牌的主人應該是煊赫武林的大人物。他的心在往下沉,這樣的荒野之地能有什麼大事呢?思索良久也得不出結論來。
權傾朝野的龍鱗腰牌陡現這窮鄉僻壤,使平靜如水的小地方頓時滲透著血雨腥風。默默山嶽隱隱有山雨欲來之勢。店東不敢怠慢閃著兩條腿迎接客人進店,小心賠不是說小店簡陋怠慢尊客。
客人裹緊黑氅低著頭尾隨店東走進院子,鑽到小店裏。門框低矮,用鑽字比較合適。店門也很破,客人身軀魁梧硬生生把門框擠破。店東歉然說攪擾尊客,趕明劈了擴寬點。小店破陋,不過門前圍了籬笆倒是別有風味。院子裏有三棵山楂樹,此時正值結果時節。滿樹紅豔豔的圓果子,看起來很誘人。進店時,個人順手摘了幾顆,放在懷裏。店東一句話也沒說,他栽這幾棵山楂樹本來就是供客人吃的。
客人神情冷漠,露在外麵的半張臉看起來像陰間的鬼,他沒說半句話,徑直走到靠窗的小方桌前,規規矩矩坐下。店東要上茶,他阻止了,說一會兒再說。店裏的苦哈哈一瞅是大人物來了,趕忙挪到另一張桌子上去。其實,店裏攏共就三張的桌子。一般客人來了都是搬張凳子往角落裏一坐要上壺燒酒喝完便走。窮鄉僻壤沒那麼多講究。客人目注店外靜得有幾分寒意的樹林。一擺手,哐當一聲,小方桌上橫放著一把長劍,是從貴客的腰間取下來的。劍鞘凹凸不平尾部鏤刻成老虎尾巴,劍柄是猙獰的獅子頭形狀。店東大驚失色不禁叫出聲音來,“獅虎劍。”
不過,獅虎劍。是京都衛首領的佩劍。不用多說,這位冷得叫人膽寒的客人一定是京都衛首領肖默寒。鬥笠始終沒有摘下來。店東戰戰兢兢挪到尊客麵前小聲道,“尊客要吃點……什麼?小店窮荒之地沒有什麼好東西招待尊客,但是一定盡最大努力……。”
客人說話了,聲音冷如冰,比他的外形更多了幾分冷峭。
“你認得本尊?”
店東臉色煞白雙膝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帶著哭腔說,“首領饒命,小老兒早年闖蕩江湖,首領大名如雷貫耳,仰慕得很。今日有幸一見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客人狂笑起來,笑聲淒涼。笑聲突頓,他陡然掀開鬥笠露出真容,雙眼寒光森然,好像一把快劍,足以刺穿敵人的心髒。這樣的氣魄隻有名滿天下的肖默寒才會有。店東差點嚇暈過去。店內其餘客人嚇得縮成一團,一點聲音也不敢出。原來客人臉上有一道從眉毛劈向下顎的刀疤,肉皮外翻說不出的猙獰可怖。看樣子是新上,肉還沒有完全合攏。
“店家,再看看還認識本尊不?”
店家“啊”的一聲,倒地昏厥。
靜,死一般的寂靜。接下來的半個時辰,店內掉下一根針的聲音都能鑽進所有人的耳朵裏。
一陣風,吹進店內。尊貴的客人臉上蕩漾著奇異的變化。清脆柔媚如三月黃鶯的聲音傳進到店裏來。尊客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好像抓住了他珍愛的寶貝似的。天地下,還有什麼寶貝能讓龍鱗腰牌的主人如此看重呢?
“店家,醒醒!”
肖默寒微微揚手,店東顫抖一下醒了過來。揉揉眼睛,真希望剛才的遭遇不是真的,是一場夢。可事實放在眼前,尊客寒氣逼人的目光刺在他臉上,如此火辣辣的疼。店東皮肉抽動一下怯懦的說,“尊客有何吩咐?”
“門口的美麗女子接進來,快。”
店東連滾帶爬趕到院子裏。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亭亭玉立於籬笆旁。連帽白氅裹著嬌小的身軀。店東已過六旬,見到女子絕代的容貌不禁現癡呆像。若不是女子提醒,店東可要晚節不保丟盡洋相哩。店東定了定神引著女子進入小店。
“寒哥。”
“來了,東西收拾好了嗎?”
“好了。”
女子唇齒間顫抖出來的聲音宛如人間天籟聽在苦哈哈耳裏無比受用,如沐春風。女子就是天上的仙子,能給世間帶來美和希望。店內客人都陷入如癡如醉的迷糊狀態。尊貴客人的確是“龍鱗一劍”肖默寒。以一把快劍橫掃天下無敵手。據說,天下能接住他驚天一劍的人不出三個。
肖默寒站起來,對女子柔情無限的說,“好,我們走。晚了怕來不及。”他的聲音如此磁性溫柔,沒有半點冰冷的感覺。
他們還沒走出店門,店外就傳來破鑼般的嗓音。
“就這麼走了,豈不太便宜了麼?”
肖默寒獰惡的臉罩上一層寒霜,不禁後退半步。橫劍當胸低語,“雪妹,躲起來,沒有我的招呼不得出來。店東麻煩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