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讓我去買藥給你敷嘴唇上的傷?”二十年來良好的教養,所有的矜持在這一刻崩潰,僅剩的理智也喪失,狠狠的一口咬上了他的肩。
有多氣、有多恨咬的力氣就有多大。
他的手掄起,像是要朝我打下來。
閉上眼,他要打就打吧,我是死也不會鬆口的。
嚐到了血腥味,我依舊沒有鬆口。
奇怪的是,他的拳頭並沒有落下。
過了許久,我才鬆開了口,已氣喘籲籲。
抬頭恨望著他,他痛得一臉蒼白,卻很奇怪的盯著我看。
咬著下唇冷然轉過身,發瘋似的朝弄堂外跑,多待一刻,我怕自己做出更瘋狂的舉動來。
出了弄堂,我躲進了一處樹陰下,在那一坐就是一整天。
是刻意沒讓小洛與南伯找到我,這樣才能有一個理由回去。
同時,也盡情哭泣失去的初吻,還有發不出來的怒火。
天快黑時,我已將委屈和怒火盡數壓下,又將衣著與發絲弄得更亂些,再用些泥塗在臉上,特意遮住了嘴周邊的傷痕,才朝家裏走去。
當爹爹看到我這模樣時,一如我所預期爆跳如雷,發誓要將那二名乞丐抓獲。
在我故意的引導下,爹爹認為是那二名打鬥的乞丐抓了我一天,且對我百般虐待,又將身上值錢的東西搜了去,他們見我素裝打扮,以為是相府丫頭,才放了我回來。
自然不能將實情說出,要查出那小少年是誰極為容易,可他若說出今天發生的事……後果難以想像。
不過,比起抓人來,爹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住相府上下的口。
皇上欽點的太子妃人選,怎能遭受這樣的屈辱,要是傳了出去,相府顏麵何存?
秋夜涼風襲人,靜坐於窗前,心裏還是難平,竟被一個小少年……說不上來的……
‘碰――’一手推落了窗前的金菊,花盆碎了一地。
感覺到手骨疼痛時,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事。
向來的冷靜與自製力在此刻全部瓦解。
可惱,實在可惱――――
“小姐?”小洛擔憂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轉身,就見著小洛眼底的驚訝,是呀,在她眼中,我向來是個好脾氣的主子,從小到大,別說砸東西,就連罵人也沒有。
“小姐,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都怪奴婢不好,沒有好好保護住小姐。”小洛跪下,悔恨的哭咽著,聲音裏盡是心疼和懊惱。
“不關你的事,起來吧。”對著夜空深吸了口氣,再度平複心情。
“小姐?”
“快起來,就連那幾個護衛也保護不了我,更何況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你呢?”無奈的笑了笑。
小洛起身,擦去眼角的淚珠,不一會,眼淚又撲撲往下掉。
“都過去了,你若再哭,豈不是又讓我想起這恐怖的一天來?”
我這一說,小洛趕緊擦掉淚水,強顏歡笑:“奴婢已把熱水備好了,小姐快去洗洗吧。”
點點頭,是要好好洗洗,洗去這肮髒的一切。
這一天之後,爹爹就禁止我出去了。
而我為了不讓府上的人看到我嘴上的傷痕,也未出過閨房。
爹爹以為我是受驚過度才這樣。
小洛雖奇怪我唇上怎麼有傷,且傷痕這般奇怪,但畢竟也想不到那兒去。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已入冬了。
在鏡前照著自己的嘴唇,傷都好得差不多,不細看是看不出來的,我才鬆了口氣。
盡管已有半個月,心情還是無法平複,每每想起那天發一的事,就像被什麼睹在心口,很難受。
“姐姐,姐姐――”雙兒開門進來,紅撲撲的小臉上滿是興奮之色。
“什麼事這麼開心?”笑望著妹妹,盡量讓自己微笑。
“來了二十多個人宮女,說是來教姐姐宮中的禮儀的。”雙兒拿手比劃著,清脆的嗓音很是悅耳,叫人精神一震:“哇,宮裏出來的人就是不一樣,舉手投足都優雅極了,妹妹們,二娘三娘她們都看呆了呢,連就日曜也看傻了。”
“哪有這麼誇張?”失笑。
“真的嘛,姐姐快去看看吧。”
輕揚了揚唇:“一會她們自會來見我,。”
雙兒愣了愣,拍手笑道:“是呀,姐姐可是未來的太子妃,是她們的主子,雙兒怎麼把這個給忘了呀,嘻嘻。”
二十多個宮女教我禮儀?正當我暗附著時,雙兒又激動的說:“豔妃娘娘還賞了好些首飾和絲綢給姐姐,二娘們說,太子的母妃現在都對姐姐這般好,進宮後婆媳關係肯定會非常好呢。”
婆媳關係?呆愣了一會,連進宮的心理準備也沒有,又怎麼會去想和豔妃娘娘的關係會如何呢?
在心中一歎,進宮?太子妃?
隻覺一頭亂麻。
隨著時間一點點的逝去,那天的事也在漸漸淡忘,隻偶會想起時,就充滿了無奈,女孩子最為寶貴的初吻沒了,我這個年紀該有的一些幻想也就消失了。
下雪的那一天,聖旨突然降臨,皇上要見我。
一陳繁碎的打扮後,我進了宮。
皇宮是大氣磅礴的,是宏偉壯觀的,一牆一瓦,一磚一壁,一窗一花無不在訴說著它的神聖。
進了正門,舉止變得越發規矩,腳步、手擺、眼神,整個身子的動靜都是端規端矩這就是我二個月訓練的成果。
一路上,不時有宮人偷望我,麵對我近乎於完美的宮廷後妃走姿,每個人的目光都不敢稍有輕色。
過了一道紅牆,就進入了前殿,前殿是皇上臨朝,看書,批折子,休息用的場所,而後宮後妃住所則稱為後殿,前殿與後殿隻隔了一道雙重牆。
剛進禦書房,就聽到了一陳陳的喘咳聲。
在皇帝批折子的地方,誰敢這般咳嗽?不用問,自然是皇帝。
早聽爹爹說過,皇上生病了,我雖不是大夫,但從咳嗽聲中也能聽出皇上病得不輕。
一翻行禮畢,我規矩的站在一邊,等候皇上訓示,叫未來兒媳婦進宮,除了想見見我之外,估計就是訓話了。
上頭傳來一聲沉穩卻虛弱的笑聲,伴隨笑聲的是和藹可親的聲音:“你這般規矩,朕還真有些不習慣啊。”
怔了怔,悄然抬頭,一看之下,驚得張大了嘴,衝口而出:“你不是常來討粥喝的那個老乞丐嗎?”話完,才驚覺說了不該說的話,忙下跪請罪:“臣女說了不該說的話,請皇上責罰。”
很吃驚,亦有些惶恐,麵前坐的老者,當今聖上,竟然是我在今年六月份城外施粥時遇到的老乞丐,而我會記住他,不僅僅是他連吃了一個月的粥,還有他身上散發出不同於尋常人的氣質。
皇帝嗬嗬一笑,溫和的道:“你說的是實話,朕若罰你,傳出去豈非讓世人笑朕是個容不下臣子講真話的昏君了?起來。”
“謝皇上。”
又是一陳喘咳,立時有太監遞上絹帕。
“皇上,您咳嗽得很厲害呀。”我關心的道,比起六月份見麵之時,皇上又瘦了些,高岸的身子骨已顯得太態龍鍾。
“朕這病隻在冷天發作,過了這個冬就會好轉的。嗬,你定在奇怪,堂堂一個皇帝怎麼上你那討粥喝?”
慈祥的目光,可親的聲音讓我輕鬆不少,言行舉止也就不再那般拘秋了,誠實回答:“是的,方才臣女確是這般想過。”
“哦?可有想出原因?”
搖搖頭:“想不出來。”
“朕本是想看看百姓們日常都在做些什麼,沒想到剛碰上你在施粥賑米,朕在民間微服的那幾日,主食就是你的粥。雖說你是在做好事,但乞丐與災民又哪會這般安份?可你不僅讓他們按秩序領粥,還解決了好幾次的紛爭,之間表現出的智慧和穩重,讓朕印象深刻啊。”
“臣女並沒有皇上所說的這般優秀。”
皇上略顯蒼白的慈容笑望著我,“朕親眼所見,親身感受,真是想像不到,華相竟然會調教出這麼優秀出眾的女兒。這就是在那麼多閨秀中,朕會一眼相中你的原因。”
“皇上,在眾多閨秀中,臣女的才貌並不出眾,臣女對此很有自知之明。”
皇上雙眼笑成一線:“確實,你的容貌並非上上之姿,但朕相信,你是最適合太子的。”
“皇上去了解過每一個送上圖像的閨秀嗎?”
“那倒沒有。”
“或許,在這些閨秀中還有比臣女更適合太子的人選呢。”我小心翼翼的說。
“是啊,可朕已下了旨,就算現在出現一個更適合太子的人選,你當不了太子妃,也會當太子的妾妃啊,正妃與妾妃,你要哪個呢?”
一愣,不經意瞧見皇上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恍然,顯然,我的心思在皇上眼中一覽無遺,他此刻已知道我無心進宮的,所以才給了我這麼一句話。
正妃與妾妃?苦笑。
再次跪下:“臣女謝皇上厚愛。”
“嗬嗬,起來吧,相爺有福啊,生了個這麼聰明的女兒。”
矜持的笑著,實則心裏滿是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