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這會兒要是難受就哭出來,”宋嬸收了淚,看向我的眼神愈發不忍:“以後,你進了宮了,就要多拘著點性子,可不能像在家裏這樣自在隨性了。”

我不能讓她擔心,於是微笑著答應。

綏安四十四年的正月,我告別了差不多已經習慣的小院,開始了我的宮廷生活,不管願意還是不願意。

跟我一起進宮的女孩子,大家都差不多,家世還有年齡。唯一不同的,我猜,沒有人會像我這樣,有著如此奇妙的經曆。

真是不可思議的際遇。不久前還在趕著出差,現在我卻來到了不知是幾百年前的宮廷裏。

一進來並沒有立即分配宮室,而是先跟著宮裏姑姑學一段時間的規矩。一切按部就班。循規蹈矩地生活,心思慢慢沉靜。玄而未決的晉升,曾經心痛的戀情,似乎一下子變得遙遠和模糊起來。

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沒有電視,沒有手機,又不能上網,日子該怎麼過,而現在這些成了我急待解決的難題。每當夜晚來臨,靜靜呆在屋子裏,眼睜睜地看著黑暗從窗口湧進來,隻有孤單。

於是,開始害怕一個人,拚命的往人群裏鑽,試圖忘記自己。隻是終究沒有辦法融入進去。她們都不喜歡我,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她們。

我變得異常沉默,身邊沒有一個可以真正說話的人,卻感覺無比安全。

剛到這裏沒幾天,淩貴妃身邊的大宮女就來囑咐我,要謹慎行事,規行矩步。我猜,我可能會去淩貴妃那裏,接知秋母親的班。算是個既定的結局。我稍微安心。

隻是沒想到,那個大宮女走了以後,所有人更是刻意遠著我,連話都不會跟我講上一句了。她們大概是認為我背後托了關係,找淩貴妃照顧。這對她們不公平。

我苦笑。我確實是托了關係,一個死人的蔭蔽。我默認了,不想解釋,事實上解釋了也沒有人願意聽。

還沒有正式工作,我已經感覺到了同事間的傾軋。分到我手裏的飯菜始終是最涼的;熱水怎麼都輪不上我;就連好好曬出去的衣服,收回來才發現比沒洗時更髒。這樣的心眼,我當初怎麼會想要融入她們?還好,這種共事關係隻是臨時的。

學習快結束的時候,碰上宮裏的一位命婦七十大壽,連接大宴三日。她們一起出去看戲,沒有人叫我。我就一個人留在屋裏收拾衣物。

管事的太監突然急匆匆地過來,裏裏外外的幾個房間瞧了個遍,嘴裏直嚷著,“壞了”,一轉頭,氣急敗壞地問我:“她們人呢?”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好老實說,出去看戲了。於是,他又急急地吩咐了人去找。

那個管事的太監剛出去,就有烏泱泱的一群人進來了。

愣在那裏半天,我還沒來得及看清來人,就聽到一個小太監訓斥:“大膽奴婢,見了三殿下和十一殿下,還不跪下請安!”

我心裏一驚,規規矩矩地跪下了。

“其他人呢?”一個冷冷的聲音問我,不帶一絲感情。

她們隻說去看戲,又沒有告訴我是去哪裏。我隻好回答:“回主子的話,奴婢不知。”

“你怎麼會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