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那個位子,淩朝櫻就是他的籌碼,因為他需要淩王府的勢力。我跟皇位孰輕孰重,我不想比較,不去比較才不會失落。

現在我還招惹了墨王,惹惱了太子,你死我活的皇權之爭,怎麼還禁得起再添上這一段緣淺情深。

無論是現在的然王,還是將來可能的君上,他都是淩朝櫻的丈夫,不是我安寧的,偷或借來的東西,留得再久,還是要還回去。

又做夢了。

夢裏,不見天光,我一個人蜷縮在地上。腹中,疼痛愈來愈烈,自咽喉一路火燒火燎地蜿蜒向下。不過片刻光景,及至腹部,已是一寸一寸直如裂開一般。冷汗,立時自腦門沁出。

挨了一會兒,才漸漸舒緩過來。

也不知道什麼時辰了,我靜靜賴在榻上,眯著眼,似睡非睡。

“知秋,知秋,快醒醒。”隱約聽到有人喚我,我微微睜開眼,白晃晃的日光,刺得眼睛裏頓時一陣酸澀,我不由得蹙了眉,忙抬起手擋住。

再睜開眼時,見著蘇錦正立在榻旁,一臉的焦急。

“怎麼就睡到這個時辰,宮裏的那些娘娘,都去謝過恩了嗎?”她絮絮埋怨著,幫我接過榻旁幾案上的大紅嫁衣。

我看了看屋角的那兩隻紅漆梨木的大箱子,又茫然地看看她,微微點了點頭,起身下榻。罷了,已經決定的事,這個時候再沒有了回轉的餘地。

宮裏的規矩,宮女若是出嫁,前一天須向宮中眾妃嬪命婦謝恩辭別,是以,昨日一早便起,依次行至各殿,一一俯首叩拜,恭敬稱謝,直忙碌到天黑,累得腰酸背痛,口幹舌燥。

見著我一臉疲累的樣子,她不再說話,隻靜靜幫我理好嫁衣,將我按坐在幾案旁的一個錦凳上。

雕花妝奩前,身後梳頭的嬤嬤動作輕柔,嘴角含笑:“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子孫滿堂。”

長發被高高挽起,層層疊做高髻,蘇錦打開屋角的箱子,取出一支琉璃旒金梅花簪,抬手插進我的發髻。耳邊,圓潤的珍珠點綴其上,暈染起別樣嫵媚。

“知秋,今天最好看了!”蘇錦看著我,忍不住彎了嘴角。

我愣愣看向鏡子裏,淡淡脂粉掩去了頰邊的蒼白,此時,確是明豔了許多。

身後,傳來一陣喧嘩,我從銅鏡裏看過去,便看到了李允然的身影。

“七殿下。”身後的蘇錦,連同梳頭的嬤嬤,愣了愣,忙給他請安。卻被他揮了揮手,遣退下去。

偌大的屋子裏,隻剩了我們兩個。

“你,到底是不願意等我了。”他緩緩走到我的身邊,歎息著低聲說。他的眉眼,一如既往地明朗,此刻,清愁流溢,倒是平添了一份蠱惑。

我撇開臉去,不去看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是的!知秋不願意再等下去!請殿下,也放手吧!”

他定定地愣了好一會兒,然後,看著我,沒有惱怒,倒是,娓娓地笑了:“你穿著這身嫁衣,真漂亮!簡直,跟我想象的一樣!”

窗外,一絲風,和著淡淡的荷香送進來,吹在我的臉頰上,微微地清涼。花香清爽恬淡,肆意彌漫,似乎要在盛夏結束前,揮霍掉最後的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