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膝還沒有沾地,就被從屋裏衝出來的芒真一把抱住,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阿姐,不要再跪了,你會死的。”
死什麼死,她又不笨,大不了再病一場,好了再跪,她現在幹不了別的,如此循環,總有一天會感動老宗師吧,必竟孟贏是他的徒弟啊。隻是可惜了自己的膝蓋,再這麼不停地折騰下去,也不知道會不會落下殘疾。
往外推了推芒真,他卻抱得更緊,到底是男孩子,南宮鑰覺得自己都有一點喘不過氣來,艱難開口道:“真兒乖,哪有人跪跪就死了的。”
“你那天的樣子好可怕,身上燙得像炭一樣。”芒真將手收得更緊:“真兒不想再見到。”
這個她倒不知道,反正都暈過去了嘛,隻可惜即便是那副慘樣依然沒有打動老宗師那顆冷硬的心,是不是需要再慘一些?
南宮鑰隻那麼一想便果斷放棄。她不是孟達、孟贏,與老宗師沒有那麼深厚的感情,老宗師被她一直磨著,便會一直想著孟贏,沒準哪天過了心裏那道坎也就說了,可她的麵子……她在老宗師這裏大概沒幾兩麵子,她不賭這個。
天上一道閃電劃過,驚雷咋響,大雨轉瞬傾盆而下。南宮鑰看了眼站在門口一言不發的老宗師,雨水衝刷著她的臉,看來她這一次得受大罪了。
一個執著地要跪,一個執著地要攔,一個站在門口像門神一樣一言不發。門突然從裏開大了些,孟達探出個頭對她擠擠眼睛:“還不快進來,想洗澡?”說完便伸手扶了老宗師進屋裏。
“啊?”南宮鑰還沒反應過來,被芒真一把掀進屋內,回頭時那小子已經跑走了,南宮鑰穿著濕噠噠的一身衣服看著坐在對麵的老宗師。
房中光線很暗,屋裏點了一盞燈,昏暗的光照在孟老宗師下巴的胡須上,光線向上過渡,老宗師就像是一座石雕,連那胡須也靜止著一動不動。
他不開口,南宮鑰也不敢開口,就站在那等著。良久,牆上胡須的影子抖了抖,南宮鑰忙看向老宗師。
老宗師緩緩開口:“不是我不救孟贏,是真的沒有辦法。”
南宮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讓她跪了幾日,今日讓她進屋還是這句話,這也太過份了吧。瞬間臉上有些掛不住:“不是,師傅,那日你說的話我還記得,我可以一字不漏的給你背一遍。”
老宗師瞪她一眼,南宮鑰暫且閉嘴,孟老宗師看起來也不太好的樣子,幾日間瘦了一大圈,南宮鑰不知道他這幾日都在想些什麼,但是從他那副形容來看絕對是很難過的幾日。
一聲沉重冗長的歎息,似是終於放下了什麼,老宗師徐徐開口:“雨一停跟我進一趟山。”說完看了南宮鑰一眼,眼神複雜。
南宮鑰離開後,孟老宗師呆坐了許久,似是對孟達說話又似是自言自語:“她都能為贏兒做到這一步,我為人師的總不能真像她說的那樣做人,有些事已經無法補救,她要一個結果,我也沒有再不開口的理由。”
孟達麵色沉重,他知道他師傅不是這樣的人,但對於眼下的事又不知如何去勸,喏喏道:“師傅……”
老宗師搖了搖頭,目光看向緊閉的窗戶,靜靜聽著窗外將門窗打得”叮咚“作響的雨聲。
這場毫無征兆的雨從頭一日下到第二日,清晨時分日頭便燦爛地掛上了天空,宣示今日將是一個雷火天。昨日的雨經不住這日頭的曬,晨起時還能見到的小水窪到午時被曬得一個不剩,隻有熱騰騰的蒸汽不停的從泥土裏往外竄。
南宮鑰覺得這是老天的考驗,也許考驗過了,孟贏就有救了。她抱著這樣的念想緊緊跟在孟老宗師與孟達身後,時不時用手上的柴刀劈掉路上踩不下去的韌草和從旁橫叉過來擋路的樹枝。
這條路著實難走,她驚訝於老宗師的健步如飛,佩服他在這樣沒有路的山中能走出一條路來的本事。就連前頭的孟達都時不時被樹枝劃破臉皮,惹來一聲輕哼。
南宮鑰盡量跟在他們身後不偏離太多,避免重蹈孟達的覆轍,她可不想被樹枝掛花一張臉。雖如此,被孟達猛然砍開的樹枝有時沒有完全斷開,一下回彈過來時又狠又快,南宮鑰不可必免地必然會被抽上一下。
多挨了幾次就有些火起,又不敢對孟達發火。一把擋下一條回彈過來的樹杆,手起刀落,她將先前挨打的氣都出在這一刀上。
正怒氣衝衝地盯著手上的樹杆,突然發現樹杆一頭的舊刀痕。她便留心去看這一路上的樹杆,發現時不時能看到幾根像這樣曾被削掉過的樹杆,意識到這條山道應該隔上一段時間便會有人走上一次。
再抬頭去看老宗師,突然明了他的健步如飛。而對於孟達的狼狽,最主要來自於老宗師的速度與他自己對這裏的陌生。南宮鑰垂目踩下一株剛被孟達踩下又彈起來的草,順手又從一旁的草叢中摘下一朵開得正豔的野花,心裏頭對於孟焦教在此處不願離開有了全新的想法。
這山中定是有什麼是老宗師必須守護的,而關於那生死人肉白骨的辦法定也與此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