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鎮子上不過再一日功夫,那老翁算是得了便宜,但對南宮鑰來說也是門劃算的買賣,這山路崎嶇,她雖說皮實,但拚命趕了這麼些日子,腳上的泡起了又破,破了又起,這會伸著腳躺在牛車上才覺得人生所求不過眼前這舒適。
繞過前頭幾座山巒,斷壁山映入眼簾,那矮了半截的山背後便是孟教焦。又是山花爛漫時,山間蟲鳴鳥叫,綠意盎然,空氣中全都是香甜的氣味。
南宮鑰此時嘴上叨著一根草,雙手枕在頭下,以這樣一種不規矩的姿態仰躺在車板上,看著八月的藍天上白雲像棉絮一樣團團聚在一起,陽光從重重疊疊的樹葉間撒下來,時不時讓她眯一下眼睛。
若不是鬆下來後腳底板火燒火燎的痛不停的提醒著她,南宮鑰真要覺得之前這半月所經曆的一切都像是夢一場。
那頭黃牛年歲有些大了,走不了一會兒就氣喘籲籲,停下來啃上一會青草,吃飽喝足休息到位又老老實實地趕路,南宮鑰便趁著老黃牛啃草的空閑時間打個盹。
再走下去,山間連那雜草重生的路也沒有了,沒了腳背的花花草草隨處可見,老黃牛時不時低頭吃一口,甩著尾巴很是歡快。
眼見著斷壁山就在眼前,南宮鑰倒有些舍不得這幾日的輕鬆愜意了,但總不好讓人一直擔心,說不準這趟上山還能遇見孟贏,必竟像她要想找到澤弘他們一樣,澤弘要想找到她最便捷的方法也是用黑岩鳥。
老黃牛晃晃悠悠地又走了一會,到一處山溝時突然停下腳步,再不肯往前走一步。南宮鑰甩了好幾鞭子也沒能催促著黃牛走上一步,她越發覺得奇怪,看了看四周並無二至的景色,爬下車一個人轉進山溝。
方才她處在背風處,這會一轉過去便有一股迎麵吹來的風,南宮鑰深深吸了一口,感受著這涼風帶來的舒爽。突然,她眉頭動了動,這味道……
風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聞過許多次,絕不可能聞錯。
這味道借著山溝裏的風飄過來,隻是這一處是去斷壁山的必經之路,平時根本沒有人會走到這樣的荒山野嶺來。
南宮鑰的心猛地亂跳,慌亂不已地衝了過去。突然想到自己跑過去幫不上忙不說可能還是個累贅,隻適合躲著來個偷襲,便又放慢了腳步半躬著身子往那邊去了。
耳中傳來打鬥的聲音,她似乎聽到了一聲熟悉的聲音,低沉中是隱忍的極致疼痛。一顆本就七上八下的心瞬間被吊起,腦子一片空白,眼睛隻能看到聲音傳來的那個方向。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過去的,當她拂開麵前那株枝繁葉盛的綠株時,眼前正發生的一幕讓她瞳孔猛地一縮。
地上到處是血,她看到決定孟贏命運的那一劍毫不留情地從澤弘手中刺出,然後從孟贏的胸口貫穿而出;她看到孟贏雙眼瞪得大大的,一臉不可置信地緩緩往後倒去;她看到澤弘臉上的淩厲陰狠,聽到他說孟贏防礙了他的計劃。
他的什麼計劃?
老天許是聽到了她心中的問話,就聽到澤弘說:“我本是要她一心一意回到楚國做個藥引,你何苦要上山去要什麼鳥去尋人,要知道這一次我好不容易得了魏氏的助力,這可是我違逆了我父君用周朝的行蹤作為交換的。她現在對我一心一意正是時候,聽話又好用,你的那點心意於她來說算個什麼?”
地上的孟贏一動不動,像一個破敗的爛布被澤弘用腳踩著,澤弘收了劍,陰冷地一笑:“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情愛於我並無意義,再等些時日吧,我會送你心愛的人去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