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陸,大離國,南山鎮。
立秋這一天,是鎮上衛氏武舍“入舍秋獮”的日子。
大離以武立國,尚武之風,深植朝野。
各郡的世族大姓,族中都設有武舍,供族中子弟修武立身。
大離國都設有武廟一座,供奉著大離武神,乃是國中武士景仰的聖地。
立秋之日,天公也收起連日來的壞心情,綻放出笑臉。
陽光明媚,天藍氣清。
正午剛過,衛家武舍的演武場邊上,便已經人頭簇擁,熱鬧非凡。
三年一次的“入舍秋獮”,近些年來已經成為小鎮的盛典,這一日,鎮上的少年子弟個個摩拳擦掌,精神振奮。
這還要多虧這一任的衛氏族長,他有遠見,有器局,自上任後,便力排眾議,打破衛氏武舍隻收衛氏族人的桎梏,宣布隻要能通過入舍考核,無論是衛家子弟,還是外姓子弟,都能進入武舍修武。
衛氏族長的這一條新規,不知道改變了多少小鎮少年的命運。
對於富族子弟來說,進入武舍修武,更多是為了光宗耀祖、光大門楣而已。
而對於那些家境貧寒的外姓子弟,進入武舍修武,則是他們唯一的進身之階,讓他們有了“朝為田舍郎,暮登君王堂”的機會。
是以他們倍加珍惜每一次“入舍秋獮”的機會。
天子講武,秋獮冬狩。
衛家武舍入舍考核選擇立秋這一日,也是有講究的,而考核的方式則非常的簡單粗暴。
武舍規定,以一天為限,空手進入小鎮南部大山中,成功獵殺一頭凶獸且能平安歸來,就有資格進入武舍修武。
如此殘酷的規定,沒個幾斤幾兩的人,是不敢冒然參加的。
衛氏武舍位於小鎮東南邊,東靠鸞鳥山,南臨溪水,地勢平坦,視野開闊。
演武場在鸞鳥山下,是一塊方圓數十丈的平地,靠山一側有一座鸞台,此時的鸞台上立著一名須發皆白的老人,他便是衛家的族長衛易,也是武舍的主事,“入舍秋獮”便是由他主持。
鸞台一邊的坐席上,坐著衛姓族中的長者,以及外姓中有名望的長者。
此時,所有的人都翹首以盼,等待入山獵殺的少年歸來。
眼看日頭已經西斜,小鎮南邊的大路上空空蕩蕩,始終沒有人影出現,心急的人不免開始焦躁起來。
鸞台邊一個赤著膀子身形魁梧的中年漢子起身走到衛族長的身邊,略微躬身道:“族長,都這個時辰了,還沒有人回來,會不會出什麼事?”
老族長眉頭微微一皺,平靜地說道:“不急,再等等!”
說完轉身往鸞台左邊的坐席走去,才走到一半,便聽到台下的人群中響起驚呼聲,那名赤膊漢子也敞開嗓門喊道:“族長,您快看!有人回來了。”
老族長緩慢側身往南邊大路望去,眉頭舒展,露出一絲微笑來。
他看得真切,南邊的大路上,出現了三個光著膀子的高大少年,每人的肩上都扛著一頭凶獸,三人走得很輕鬆。
這三人都是衛氏子弟,他們奪得了此次入舍考核的頭籌,衛氏族人臉上有光,頓時都興奮得高叫起來。
衛老族長老懷開暢,低聲笑罵道:“虎崽子!”
三個少年將各自肩上的凶獸扔在鸞台下,然後向衛老族長行禮,舉止雖然規規矩矩,臉上的神態卻很是得意。
“好家夥,那是一頭人熊!”
“你們快看,衛家老二獵殺的是一頭劍齒虎。”
“老三也不遜色,那頭野豬起碼有千斤重。”
無數的讚歎聲紛紛傳入三個少年的耳朵裏,他們如飲蜜餞,如飲醇酒,甜的發膩,醉得迷離。
老族長向三人微微點頭,說道:“很不錯,下去歇著吧。”
三個魁梧少年施了一禮,高高興興地跑去家人身邊。
陸陸續續的有人回來,有獵殺黑豹的,有肩扛蟒蛇的,有活捉山羊的等等不一。
也有一些人不但掛了彩,而且還空著手回來。
帶回來的獵物不同,自然受歡迎的程度也不同,至於那些掛了彩又空著手的,便隻有惋惜聲和同情的目光了。
這便是現實的殘酷。
眼看日頭西沉,演武場上已經起了陣陣清風。
鸞台下擺滿了各色凶獸的屍身,有的毛發無損,有的則鮮血淋淋。
圍觀的人群大多依舊興致勃勃,有個別人神色緊張,眉宇間憂心忡忡,因為他們家的崽子入山還沒有回來。
入舍秋獮,赤手空拳與凶獸搏殺,自然會有意外發生,往年就有人命喪凶獸口中,屍骨無存。
赤膊漢子抬頭看看天色,向老族長稟報道:“到目前為止,尚有一人未回。”
“誰?”
“李劍雲”
老族長思索片刻,皺眉道:“是西邊李家的那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