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紅色椅子上,看著舞台上誇誇其談的他,隻一眼,就注定了沉淪。
後來他們也曾爭吵,也曾在窄小的臥室裏互相指責著彼此,可是不管她心裏有多憤怒,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讓沈朝輝去死!
蘇木看著微垂著頭,眼淚不停的落在地上的白薇,心頭說不清的悔恨與內疚,她抬起頭,看著走廊上微微閃動的白熾燈,淡淡的吐出一句:“我大概就是個災星吧,所有和我走得近的人,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白薇什麼話也沒說,即使兩天後,沈朝輝入棺火化,她也隻是跟在蘇木身邊,看著那黑漆漆的鐵門開了一道小口,看著那鋪滿了白色花瓣的棺材被人推進火爐,然後雙目緊閉的沈朝輝,就一步一步朝那小洞淌進。
當濃濃的青煙從火葬場的壁爐裏冒出時,白薇再也克製不住,她抱住沈朝輝的靈牌,撲到蘇木懷裏,哭得歇斯底裏。
滾燙的骨灰被裝在黑色的小壇子裏,白薇想要送沈朝輝最後一程,卻被他遠道而來的父母製止,他們絲毫不掩飾臉上的不善,對白薇大吼道:“要不是你朝暉怎麼會死?你到底還要害他到什麼時候才夠?”
白薇被說得血色盡退,她踉蹌著倒退了幾步,整個人仿佛失去了生機,蘇木心頭狠狠一歎,她上前一步,緊緊托住白薇的後腰,讓她不至於跌倒,“你沒事吧?”
白薇吃力的搖著頭,她的懷裏緊緊抱著的是沈朝輝的遺像,那黑白的照片上,他的笑容燦爛得暖若驕陽。
“就當我求求你,你就放過朝暉吧!他已經為了你丟了一條命,在九泉之下,難道你還不能還他一個安穩嗎?”沈招呼的母親淚流滿麵地朝白薇說著,他們都知道沈朝輝為什麼會出這一場車禍,也知道,如果不是白薇,他們引以為傲的兒子根本就不會撒手人寰,所以要他們用感恩戴德的心,去麵對白薇,那是不可能的,他們唯一想要的,隻是沈朝輝在黃土之下的片刻安寧。
“阿姨……我不是……我不知道會這樣的……”白薇極力想要辯解,可是那蒼白的言語沒有任何人能夠去相信,他們都用著一種驅趕的目光看著她,仿佛在無聲的說著,這個地方不歡迎她。
蘇木的心沉了下來,她柔弱的肩膀攙扶著已經站不穩的白薇,“你先冷靜,好嗎?”她能夠理解白薇的心情,也能夠理解沈朝輝父母的心情,現在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帶白薇走,然後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她再單獨來這裏拜祭沈朝輝。
當鞭炮聲在公墓裏劈裏啪啦的響起時,蘇木已經扶著全身無力的白薇到了大門口,她們轉過頭,看著炮竹聲中,那被煙氣模糊的公墓,哭得不能自已。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白薇幾乎癱軟到了地上,她臉上是世界崩塌之後的死灰,沒有一點生機。
蘇木心頭一酸,她半蹲在熾熱的水泥地上,緊緊抱住正在發抖的白薇,不斷的在她的耳邊說著:“對不起……如果不是我,這一切也不會變成這樣……真的對不起……”
是的,如果不是蘇木的醉酒,他們就不會發生爭吵,如果不是她,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周周靜靜的站在遠處,他穿了身黑色的西裝,胸前還別了朵白色的紙花,他是在接到沈朝輝母親的電話時們匆忙趕來,然後就看見了,蘇木和白薇跪坐在水泥地上,抱成一團,哭得歇斯底裏的場麵,他的心像起了無數個血泡,那漂浮在空中的濃濃煙氣,那在空氣裏久久不散的炮竹火藥,是沈朝輝留在這個世界上,僅剩的存在。
沈朝輝曾經對白薇說過,他想和她一起到老,可是他的時光終究停在了二十三歲,永永遠遠的停止了。
那之後的白薇,仿佛被剝奪了時間,她總是一個人呆呆的坐在窗戶口,一聽到防盜門開啟的聲音,就會欣喜的回頭來看,可是當看見進來的人,並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沈朝輝時,眸子就徹底暗淡下去。
她吃得越來越少,整個人都仿佛蒼老了十多歲,下巴削尖,兩頰幾乎都凹了進去,蘇木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她恨不得以死謝罪,可是終究理智製止了她。
她捧著一碗熱騰騰的米粥,走近白薇身側,半蹲在地上,懇求的說道:“你好歹吃一點吧,這幾天你幾乎都沒吃過什麼東西。”
白薇眼也沒抬,就隻是圈著膝蓋蹲在陽台上,看著外麵淅淅瀝瀝下著的小雨,“朝暉最喜歡雨天了,他說夏天太熱,下一場雨就會降溫。”
蘇木喉頭一動,差點沒哭出聲來,她吸了吸鼻子,壓下心底的澀意,顫抖著手臂將勺子湊近白薇的唇邊,“吃點東西好不好?沈朝輝在天上,也不想看見你這個樣子。”
如果可以,她寧願死的人是她,至少這樣她就不會被自責與內疚拖累。
白薇隻是呆呆的看著窗外如串珠般的雨滴,雨點打在瓦簷,發出滴答滴答的碎響,清脆悅耳,“你說人死了之後會去哪裏呢?上天堂還是下地獄?像朝暉這樣的好人,一定會去天堂吧,你說我死了之後,是不是就能夠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