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蘇木隻是淡淡的問了白薇一句:“我忘了聽誰說過,如果你要忘記一個人,就最好給自己找無數的事情做,這四年,我拚命做的就是在遺忘遺忘遺忘,可是你看,有些東西已經是刻在骨子裏的,怎麼樣都忘不了。”她瀟灑的說著,臉上掛著的是白薇從來沒有看過的肆意與張狂,仿佛被刀鞘塵封的利刃,在這一刻終於露出了它的鋒芒,耀眼奪目。
隻是這刻在骨子裏的,究竟是她忘不了的暴躁脾氣,還是那個她在四年裏絕口不提的人。
白薇感情好似的勾搭住了蘇木的肩頭,仰天長嘯:“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你是這麼個性子呢?到底是你藏得太深,還是我眼力不夠?”
蘇木其實特想告訴她,其實是她的眼睛被眼屎給遮住了,可是這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去了,反正都露出了本性,她也就放開了手,去小超市買了一搭純生啤酒,還有一包鹹水花生以及鹵味雞爪,兩個人就以天為被的坐在宿舍樓下的小花園裏吃吃喝喝。
白薇豪氣的幹了一瓶易拉罐啤酒,兩頰通紅,她伸手去搶蘇木手裏的香煙,可蘇木怎麼會給她?她將香煙往地上一丟,寧願踩滅了也沒遞給白薇一支,“你可別學我,這些東西女孩子最好不要碰。”
這句話似曾相識,在好久好久以前,七七也這麼對她說過,蘇木心裏那個苦啊,就恨不得刨開胸膛,伸手進去給揉揉,她直接灌了自己兩瓶酒,可這酒也不醉人,她是越喝越清醒,那些被時光模糊的往昔,一幕一幕清晰無比的在腦子裏徘徊,最後,蘇木就直接摟著白薇,哭得歇斯底裏。
“七七啊……我他媽真不是有意的……早知道你喜歡周周……說什麼我也不會和你搶
……可是你他媽也太心狠了……就連一個贖罪的機會都不給我……你說……你是不是非要讓我死了你才甘心……”她像隻野狼一樣,衝著無垠的天吼啊吼的。
三樓宿舍裏有人直接給倒了一盆涼水下來,這寧靜的夜,總有這麼幾個擾人清夢的家夥,“作死啊?大晚上的你不睡覺還不讓我們睡了?”
這一盆冷水,直把醉得找不到邊的兩人給澆醒了,蘇木歪歪斜斜的從白薇身上直起身體,又灌了口酒,她在小花園裏哼著歌,左轉轉右轉轉,最後終究還是停在了石凳邊,看著地上已經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腳的香囊,淚流滿麵。
“他媽的,別讓我知道是誰踩了它!老娘這麼寶貝的東西啊……這麼寶貝的……東西啊……”她說著說著,就蹲在地上撿起香囊放在胸口,哭得不能自已。
那天晚上夜風微涼,兩個醉得一塌糊塗的女人,說了很多,蘇木不停的說著對不起,大概是對還在鐵籠子沒有自由的七七,又大概是對她曾經愛過又狠心放棄的周周,白薇一直陪著她哭,陪著她瘋了一夜,最後兩個人肩搭肩的吵吵鬧鬧回了宿舍,當然,守門的老婆婆也沒忘指著這倆丫頭罵了句:“這年頭,都不知道自愛,白白浪費了父母的錢。”
要是蘇木聽到,保不定又會笑得合不攏嘴,然後告訴她,她的父母早就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可終究她沒聽見,所以這個秘密,也就爛在了她的肚子裏。
那一晚,蘇木做了個夢,她又夢到了四年前,當七七被戴上手銬抓上警車時,帶笑的臉,她一身素白的連衣裙還有未幹的血漬,她停在黑洞洞的警車外,回頭朝蘇木笑,笑得比朝陽還要溫暖,她說:“蘇木,好好活下去,帶著我的那一份,要是你不幸福,就是真的對不起我。”
無論蘇木怎麼喊,怎麼哭,怎麼追,那坐著她最愛的女人的汽車,就是不停,她淚眼朦朧的在街道上亂吼亂叫,她不知道七七有沒有回頭,她隻是想衝上去,哪怕和她一起進去都好,可是偏偏她追不到,也進不去,最後跑累了,直接倒在了大街上,那被夏陽烤得熾熱的地,燙得她好像要脫一層皮似的,而周周隻是蹲在她的身邊,緊緊的抱著她,不停的說著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麼用呢?蘇木永遠都忘不了,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她,七七又怎麼會得到這樣的下場?十二年的有期徒刑,人一輩子有多少個十二年?這個叫北七的女人,用她的青春作為堵住,壓了一場必輸的賭局,而她,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在沒有自由的牢籠裏度日如年。
後來的蘇木,像是發了瘋似的打架鬥毆夜不歸宿,甚至賴上絕對不能碰的東西,要不是周周衝到她家,使勁將她按在洗手台裏,用冷水將她澆醒,喋喋不休的說了一大堆大道理,然後拖著她去看七七,蘇木一輩子都忘不了,那時那輛飛速奔跑的汽車裏,她倒影在車窗上那張慘白的臉,以及那悲傷的,淒涼的,卻又忐忑不安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