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笙問：“爸爸，你說，這個世界上什麼最神奇呀？”
秋三音：“當然是自然科學了。”
秋笙：“爸爸，你最想成為什麼呀？”
秋三音：“爸爸嘛，爸爸想成為一個大科學家，發現好多好多神奇的現象。”
秋笙：“比如呢？”
秋三音：“比如，其他人造出了機器人，爸爸就造出活人來。同我們一樣的人，活生生的人。”
秋笙：“造活人，那，他有父母嗎？”
秋三音：“有啊！”
秋笙：“誰？”
秋三音：“那些容器，容器就是他們的父母。”秋三音一邊說，一邊笑，一邊憧憬，一邊構思他“偉大”的計劃。
秋笙不再問，她感到冷颼颼，渾身不舒服。容器怎麼會疼愛自己的子女呢？那些造出來的人豈不是沒有人疼愛了。那些造出來的人，豈不是沒有父母，沒有家庭，沒有名字，沒有種族，沒有國家。
兒時的一段記憶，塵封了好久。
今天，麵對這個實驗室，麵對這個容器，秋笙回憶起了這段記憶。她認為，這段記憶不過是一段兒戲，一段玩笑而已。誰曾想，這段兒戲變成了事實。
秋笙額頭抵在膝蓋上，流出了眼淚。
冉小淩，此刻她不會流眼淚，不會說話，不會呼吸，心跳近乎停止了。她驚愕，驚狂。她想起了幾天前，同嵐宇的一段對話：
冉小淩：“你根據科幻片裏麵的時間停止，猜想了麥田圈的形成？”
嵐宇：“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大的圓圈，裏麵鑲嵌了一個六瓣形狀。”
嵐宇：“一張很大的圓圈，也許是玻璃容器，也許是一個自然形成的圓圈，也是一堆金黃色的麥穗，也許是一輪月亮圓盤，也許是圓形的天池，也許是圓形的河域。也許是——也許我也不知道了！”
冉小淩打算離開，不打攪嵐宇思考。離開那一刻，她扭頭問候了一句：“嵐宇，你休息 一會再想吧。別累壞了——”
嵐宇：“我就是從那個大圓圈裏走出來——那是我出生地嗎？這麼怪！”
天哪！難道，嵐宇他——冉小淩不敢繼續想下去。嵐宇說過，他昏迷在路邊，被義父發現了。他不知道親身父母是誰，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不知道自己的過去，不知道自己從哪裏而來。他身上沒有一點證明他身份的物件。幾年，甚至十幾年的失蹤人口都查過了，依然尋覓不到他身份線索。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沒有父母，沒有家庭，沒有名字，沒有種族，沒有國家。
十分鍾，就這麼輕易地過去了。
時間到了，警官提醒她們。這個人很溫和，少了其他警官那種眈眈怒目的架勢。
他見兩個女孩沒有起身的跡象，也不催促，站到一旁等候。
秋笙仰起頭，眼角濕紅。她瞧了一下身旁的冉小淩，說：“我爸爸，他——”
她什麼也說不出來，眸子轉了轉，再一次瞥了一眼這些容器，容器中的肢體。她一口吐了出來，然後大哭。
冉小淩抱起她，強行走出山洞，遠離這個實驗室。她說：“我們離開這裏，永遠離開這裏。這裏不屬於你，不屬於我。你知道了，這裏不屬於你。”
秋笙：“可是，他屬於爸爸！”
冉小淩：“爸爸是爸爸，你是你。你需要忘記，永遠忘記。懂嗎？”
秋笙什麼都懂，她無法釋懷。她心目中的爸爸，一個高大偉岸，正直坦蕩的形象。如今，這個形象淹沒了，變成了屠夫、魔鬼。
警官跟了出來，他不講話，靜靜地跟著她們。這個人，真很體諒人。她知道，兩個女孩需要彼此慰藉，勸導。
冉小淩放緩了腳步，他扭身，衝警官問：“秋三音，他真造出了活人嗎？”
警官：“這個嘛，進一步調查吧。實驗室已經查封了。”
警官停一會，笑笑說：“問這個幹嘛？”
“不幹嘛，好奇心！”
警官：“對了，秋三音，他後背有一個痣吧？”
冉小淩：“蝴蝶型痣？”
冉小淩的記憶力非常好。她清晰記得，十多天前，秋三音去醫院探望美娟，他親手給美娟啟開罐頭，不小心將甜汁弄到了西服上。他背向眾人，脫衣服擦拭甜汁，左肩膀下麵，後心髒部位有一個蝴蝶型痣。這個痣很特殊。當時，美娟也見到了這個痣，她的反應很古怪。估計這個蝴蝶型痣刺激了她。
警官點點頭，說：“對！”
警官察言觀色秋笙，她的回答最具說服力。她是秋三音的女兒。她“嗯”了一聲。警官心中有了數。
冉小淩：“你怎麼知道？”
警官畢竟是警官，和顏悅色是態度，警覺、慎重是職業素養。他不能回答這個問題。冉小淩非常聰明，猜個八九不離十了。美娟知道蝴蝶痣這個特征，如今她身在警局。可想而知，警方從美娟口中獲知了許多東西。這說明，美娟很安全，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