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菀兒自那日玉清殿大婚,傷心揮淚離去之後,便一直在四處各地行醫,她性子素來不愛與人爭執,既不會像蘇懷玉這般,大鬧華堂,要死要活,也不會向韓可珍這般冷言冷語,喊打喊殺。
隻是想著從此再也不見他了,隻把滿腔心思,付諸於杏林醫道之中,隻是她縱然是走遍天南海北,心頭卻是渾不能忘卻,那個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的美少年身影,在心頭卻是越發清晰起來,閑暇駐足之時,更是越發思念。
這一日她忽然聽聞這眾神之山,爆發正邪大戰的消息,她秉性純真良善,向來不拘泥於正邪之分,便想著過來調停一番,上山之時,發現橫屍累累,這個念頭便越發堅定起來。
這時候她正在查看本無禪師傷勢,卻是聽到萬美娘高聲叫出,張辰的消息,尤其是萬美娘有意說謊,說什麼辰哥哥身負重傷,昏迷不醒,生死難料。
“辰哥哥!”
唐菀兒嬌軀顫抖,“啊”得一聲,隨後撇下圍在四周的正道群雄,就要快步過去魔教那邊。
誰想正道這邊麵麵相覷,這位醫仙似乎是不拘泥正邪之分,隻是眼見張辰被神山掌門一掌劈中,若是這位醫仙救治過來,豈不是今日又要功敗垂成?
因此圍在唐菀兒四周的正道眾人,一時間雖然沒有開口阻攔,隻是卻也沒有讓開道路。
唐菀兒隻是秉性純良,不與人爭執,倒並不是無知少女,否則如何能在醫道上有如此大的成就?她瞧著這些人的神色,就已看出了七八分緣由。
“這位大師經脈受損,傷及筋骨,若是沒有合歡宗那邊一味九轉再造膏,以後就算是救治過來,怕是一身修為也要廢了!”
“諸位大師,你們誰去合歡宗討要一副來?”
唐菀兒妙目流轉,也不出聲喝退,隻是輕飄飄說了一句,就令靈山寺諸僧進退兩難,他們與魔教勢同水火,又哪裏能去向什麼合歡宗討要膏藥?
本空禪師沉聲喝道:“都退下!”
這位神僧何等威望,立時間圍著的正道各派各世家眾人,紛紛讓開一條道路。
唐菀兒一想到張辰生死難料,淚珠兒幾乎止不住地流了下來,纖足在雪地上輕輕一點,已經縱身飛出數丈,大雪紛飛,朔風正急,一道杏黃色的倩影,隨著雪花幾個起落,已經來到跟前。
“辰哥哥!”
唐菀兒急呼一聲,卻發現張辰護著蘇懷玉,倒在雪地上動也不動,韓可珍手持長劍,在一旁神色複雜,也不言語。
“韓姐姐,蘇姐姐,辰哥哥怎麼了?”
唐菀兒不待二女回答,早已撲上前來,想要查看張辰傷勢如何。
張辰卻是迷糊之中,突然聽見唐菀兒嬌嫩動聽的聲音,一時間喜出望外,回過臉來,隻見一個嬌小玲瓏的黃衣少女,靠了過來。
張辰一時間忘卻了疼痛,手掌一揮,打掉唐菀兒戴著的竹篾鬥笠,露出一張明豔動人的臉來,雪膚花貌,清純可人,雙眸中盡是關切,也是癡癡看著自己。
“菀兒,你終於……”張辰大喜之下,卻忘記了傷疼,一口氣接不上來,隻感覺胸口一緊,便沒說出來。
“辰哥哥!”
“張郎!”
二女均是急呼一聲,貼了過來,立在一旁良久的韓可珍,也是臉色微變,妙目閃爍,隻是卻沒有過來瞧瞧。
“菀兒妹子,卿卿我我的話,以後再說,快瞧瞧這臭小子傷勢如何?”蘇懷玉連忙向唐菀兒說道,忽然又別過頭,看了看一旁的韓可珍,陰陽怪氣地說道:“看會不會死!”
唐菀兒早已翻過張辰手掌,想瞧瞧他脈象內息如何,關切之際,仍不忘嬌嗔一句,道:“誰和他卿卿我我了?”
一旁韓可珍原本就氣不過這蘇懷玉,這時候哪裏受得了她排揎,秀眉微蹙,斷玉劍就要削了過來。
不想蘇懷玉也不閃躲,反而幽幽說道:“韓掌門好劍法!難怪有些人,敵得過天下英雄,卻也敵不過,你這傷心斷腸劍!”
韓可珍聽了微微一愣,這一劍又沒刺下去,狠狠瞪了蘇懷玉一眼,目光轉過,想看看張辰傷勢如何,不再理會這妖女了。
“菀兒!我沒事的,你終於肯見我了!”
張辰這時候精神大振,一改原先垂頭喪氣,丟魂失魄的神色,手腕上被纖細溫軟的手指搭上,忽然心中歡喜,忍不住去點一點唐菀兒小手掌心。
“咯咯!辰哥哥,別胡鬧,讓我看看!”
唐菀兒最是怕癢,被張辰這一鬧,嬌笑不已,口中嗔了一句,過來片刻,才嫣然一笑,道:“辰哥哥,你是靈力消耗過巨,內息不調,嗯,修養一陣就好了!”
韓可珍立時俏臉如罩寒霜,冷聲道:“哼,自甘墮落,相助魔教,為了妖女孤戰天下,能不,靈力消耗過巨,內息不調麼?”說罷收了斷玉劍,再不看張辰三人一眼,轉身回到正道那邊。
這時候,那龍薇也在唐菀兒身邊跪下,低聲道:“這位醫仙姐姐,我求求你,救救我娘吧?”
唐菀兒轉頭看去,才發現石階上魔教眾人東倒西歪,臉色難看,似乎是人人都有傷在身,這些魔教眾人也當真硬氣,寧肯強忍痛苦,也不肯向近在眼前的醫仙求救。
唐菀兒輕輕扶起龍薇,輕聲道:“小姑娘,等我一下!”
隨後唐菀兒緩步走向場中央,看著正道群雄,高聲道:“眾位前輩大俠,小女子雖然人微言輕,隻是卻想求你們,就此下山離去,不要再妄動幹戈了!”
“再打下去,你們怕是要多死傷不知多少人命,縱然是門派有別,正邪各異,隻是都是爹娘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任誰若是死了,你們的親人,師父,朋友,難道不會傷心難過麼?”
唐菀兒一席話剛落,就隻聽那希音觀神機真人高聲應答,道:“唐醫仙說笑了,你與我們希音觀有大恩,當年我師父的性命,就是令師董醫仙所救!”
“小醫仙但凡有何差遣,貧道哪裏敢不遵從?哪裏需要小醫仙懇請?”
“希音觀弟子聽令,咱們謹遵醫仙之命,就此下山,再不與魔教為難!”
一時間,呼應聲高漲,希音觀及其附屬門派世家正道眾人,紛紛轉身下山離去,神機真人又回過頭,沉聲道:“小醫仙,令師哪裏,代我問候一聲!”
唐菀兒含笑答應,那邊仙霞宗眾人,宗主鍾見猶豫難決,向師父黃時雨看了過去,黃時雨也不回答,隻點了點頭。
“小醫仙,你救過在下性命,今日一戰,原本仙霞宗奈何不了張辰,就該下山離去的!”
鍾見得了師父首肯,又高聲說了句場麵話,以免日後,有人用正邪大義來非議仙霞宗,隨後仙霞宗及大荒東部數千人,也是紛紛下山離去了。
過了片刻,神山派也是說了幾句,眾人紛紛下山,石階下張辰聽了神山派就此離去,心中觸動,不由得向對麵看了過去,不少人紛紛回頭,似乎是掛念自己安危,隻是韓可珍卻是,始終沒有回過頭來。
三派離去,隻剩下靈山寺太清穀及兩大世家,本空禪師又沉聲道:“阿彌陀佛,張施主,莫要忘記,以後約束這些魔頭的行徑!”
隻是張辰沒看到,韓可珍回頭看自己,心中一急,居然暈了過去,這時候太清穀及兩大世家,都是含恨看了魔教這邊一眼,有些不願地,悻悻下山離去了。
隻剩下靈山寺一家,唐菀兒見一場生死大戰,得以開解,又高聲道:“諸位大師,你們也下山去吧!”
“本空禪師,煩請你通告各派,若是有醫治不了的傷患,都在山下小鎮暫住,我自會前來一一診治!”
本空禪師又宣了一聲佛號,歎道:“有小醫仙在,真是蒼生之福!”隨後率領靈山寺諸僧,也快步下山去了。
一時間正道群雄紛紛下山離去,一場曠世之戰,總算落下帷幕,那邊魔教眾人都鬆了一口氣,蘇懷玉又高聲道:“菀兒妹子,這臭小子又暈過去了!”
唐菀兒見眾人離去,也快步轉身,回到石階下,看了張辰一眼,輕聲道:“辰哥哥沒事的,休息一陣自然就好了!”
當此之時,忽然一個魔教弟子,過來稟告:“啟稟神女,方聖使被仙霞宗黃夫人,帶到了後山懸崖邊!”
蘇懷玉並不驚慌,強撐著站起,她小腿有傷,靠著靈力支撐,也是一瘸一拐,唐菀兒連忙扶了過去,隨後也有人跟隨其後,眾人來到那後山懸崖,魔教這邊血魔方海峰及火神陽焚如,指揮弟子收拾殘局。
唐菀兒扶著蘇懷玉來到後山懸崖,隻見那壓扁,一個藍衣美婦,抱著一個青袍漢子,正在竊竊私語,二人雖然身上血汙陣陣,隻是臉上卻都欣喜含笑。
“大師哥!當年就是在這裏,你被那魔頭打下深淵!”
“我原本想隨你跳下去,隻是,二師兄拉住了我,隻怪我對你不住,心誌不堅定,才生出了這許多波折!”忽然黃夫人似乎是想起往事,歉聲說道。
“不,不,玉師妹,你不要,不要這樣想……”方和被黃時雨一劍刺中心脈,仗著一身神功支撐了半日,已經是油盡燈枯,說話也斷斷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