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七七收工回來的時候,往上麵的樓層看了看,那個戴著黑色口罩的男人還在,依舊是早上出門時見到的模樣,腦袋垂得低低的,肘關節搭在膝蓋上,白淨修長的手指懶洋洋地伸出去……
“喂,那個,樓上李先生一家出國旅遊了。”
“恩?出國?”男人慢半拍地回應。
“是的,前天下午走的,我出門倒垃圾的時候正好碰見。”
武七七翻出鑰匙打開自己家的防盜門。後麵似乎隱約有一聲“謝謝”,她饑腸轆轆的,沒有在意。屋裏有濃鬱的粥香,她不由自主地深呼吸,笑眯了眼粥是她早上出門前煲上的,按照劇組裏道具師給的食譜——果然比百度出來的靠譜。
武七七把錢包、鑰匙、手機都放到玄關的鞋櫃上,正要回身關門,聽到樓上的男人起身時一聲不舒服的喉音。那低沉的短促的聲音,居然有點耳熟。武七七還來不及思索是在哪裏聽過,眼睜睜看著男人向前栽倒,自七八層台階上滾下來。
武七七細長的眼睛瞪成渾圓。
武七七上前扶起男人,男人額上汗津津的,衣服也貼在身上,武七七看他在盛夏天裏裹得嚴實,目測他是中暑,利索地伸手摘了他的口罩,然後,武七七就石化了。
那男人,是徐回。
徐回是誰?他出道七年,榮登五次福布斯名人榜,且蟬聯2013年至2015年福布斯中國名人榜第一名。他的歌曲全球下載量第四。他得過的國內外大大小小的音樂獎項能在百度百科上下拉四百多行。美國的next innovation是這樣評價他和他的音樂的:天馬行空的創作思路,不拘一格的音樂風格,最佳歌手,最佳詞曲創作人,最佳製作人。
武七七是個音癡,唱歌永遠找不到調子,但徐回的歌,無論是反戰的《離殤》、《沒人蕩的秋千》、《第七次世界大戰》,是懷舊的《老城區》、《四合院》、《梳妝台》,是致意親情的《爸,我媽呢?》、《彼得潘》,是小清新的《從未存在過的雨巷》、《張家姑娘》……武七七都能磕磕巴巴地唱下來。
武七七一個路人粉尚且如此,徐回的那些真愛粉就不用說了。
武七七保持著鵝蛋嘴型目不轉睛地盯著徐回。徐回麵目長得非常好看,並非那種越看越順眼的好看,是一眼看過去就怦然心動的好看。武七七向來就覺得性別不論,各路藝人刻意經營出來的形象氣質不論,單就容貌來看,徐回在當今整個娛樂圈裏沒有對手。英國的《鏡報》評價這個開創華語樂壇新時代的年輕人是“標準的東方美人”。名副其實。
徐回的眼睛裹著水霧緩緩張開。
武七七壓抑不住內心的奔騰,在這有點局促的悶熱的樓梯間裏,癡-漢臉盛情邀請:“徐回先生,我家裏有解暑的藥,我看你腳踝好像腫了,我家裏也有治療跌打損傷的藥……”
徐回冷汗淋漓,眼前是越來越濃的黑霧,他甚至都看不清楚武七七長什麼模樣,卻隻能低道:“那就麻煩你了。”
武七七的房子不大,一百一十平米,三室一廳。由於其中久未住人的客臥藏著武七七的各種零碎,武七七直接就把徐回帶進了自己的主臥。徐回吃了解暑的藥剛躺下的時候還微末有點意識,他含糊不清地表達了感謝,武七七不長眼地趁機索要簽名——武七七那室的零碎裏有兩張徐回的典藏版唱片,她想讓他一一在上麵簽名收藏——徐回恍恍惚惚地同意了,結果武七七隻是去翻紙筆的一個轉身,徐回就叫不醒了。
武七七頗感遺憾地收攏紙筆關門出去。
武七七沒有去廚房盛粥果腹的心情,沒有看電視的心情,沒有背台詞的心情,也沒有回複經紀人範湖稍早前未接來電的心情,隻要一想到她這不起眼的陋室裏睡著個瑞氣千條的大神徐回,她心裏就像長了草,行立坐臥都不安生。武七七最後幹脆啃著指甲一個人在小小的客廳裏跟個小毛驢似的溜著四麵牆轉圈兒走。她的大腦卡住了,最近好像跟黎副總鬧得很僵的範湖、老想揩油的副導演、戴著溫良恭謙讓的麵皮若無其事講黃段子的葛鬱鬱統統都消失了,隻剩下一個徐回。並非鏡頭裏不苟言笑的徐回,也不是人形廣告牌笑得勾人的徐回,是她摘掉口罩看到的眼睛裏裹著薄霧的活生生的徐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