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1 / 3)

天剛蒙蒙亮,村裏的公雞就開始此起彼伏地打著鳴兒,奮力迎接新一天的到來。

韓玉娘推枕而起,睡意繾綣地打了個哈欠,轉頭看看身邊還在熟睡中的兩個小人兒,伸手給他們掖了掖被角,然後輕輕挪身下床,穿衣梳頭,開門去院子裏打水。

剛打上來的井水冰涼,微微刺激著她敏感的神經。

北方的初春,總是難熬,韓玉娘住在懷德村已有五年,還是適應不了這裏的春寒。她本是生在江南小鎮,從小順風順水的長大,一直長到十歲,才不得已跟隨父親搬到這裏。

韓家祖宅的不大,隻有三間並排而建,相互貫通的土坯房,外加一個朝南的小院子。韓玉娘帶著弟弟妹妹住在西頭,父親韓修文獨自一人住在東頭,中間的那間用泥牆隔成兩室,另開一個門用簾子遮住,西邊這側當作廚房,擺放水缸,堆存糧米,東邊那側是客廳也是飯廳,擺著兩張大方桌和四條長板凳,到了天冷的時候,也是父親教書的地方。

韓玉娘的父親韓修文是個讀書人,也是村裏唯一考進縣學的秀才,曾經無比風光。他一心想要光宗耀祖,可惜連考三年都覓舉不成,最後窮到家徒四壁,無米下炊,不得不放棄仕途這條路。好在,他是個能文識字的讀書人,要找個糊口的營生,也不算太難。

求學期間,韓修文結識了不少同命相憐的朋友,靠著朋友的幫忙,他有幸謀得一份給人當師爺的差事,最後,又跟著得到提拔的知縣老爺一道去江南的臨安上任,一呆就是十年……其間,韓修文攢下不少家底,還娶了一家小戶人家的女兒為妻,生兒育女,小日子過得倒也有滋有味。誰知,天有不測風雲,知縣老爺因為一樁冤案不小心得罪了知府家的親戚,結果被人家報複陷害丟了官職。韓修文雖隻是個無名師爺,也難免受到上頭的連累,最後隻能收拾收拾返鄉種田。

正所謂禍不單行,在返鄉的途中,妻子柳氏因為感染風寒,不幸撒手人寰,隻留給他三個兒女。韓修文獨自一人帶著三個孩子回到懷德村,家中的雙親早已不在,身邊也沒有可以來往的親戚。他一個人拉扯三個孩子,靠著手頭微薄的積蓄和祖上留下的幾畝農田,日子過得並不輕鬆。

韓修文有兩女一子,長女韓玉娘今年十五歲,次女韓玉環和兒子韓玉郎,乃是一對兒龍鳳胎,如今還不滿六歲。常言道,長兄為父,長姐為母。自從母親柳氏病逝,韓玉娘便和父親一起挑起家中的擔子,負責家事,照顧弟妹。

從前在臨安,她也是有丫鬟伺候的小姐,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可現在,衣食住行全都要靠自己打理。一晃五年過去了,不管韓玉娘願不願意,都得適應這裏的生活。每天晨起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灶房的大水缸蓄滿水,然後喂雞喂羊,生火做飯。

晾幹的稻殼,摻和點切碎的白菜幫子撒到雞圈,不一會兒就被吃得幹幹淨淨。

趁著雞不在窩,韓玉娘連忙走過去,伸手從裏麵摸出三個熱乎乎的雞蛋,小心翼翼地揣好。這三個雞蛋是家裏每天僅有的葷腥,照例要做成三樣兒。一個給父親攤麵餅,一個給妹妹蒸蛋羹,最後一個給弟弟煮粥吃。

伴著陣陣飯香,家裏人也都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韓玉娘早早備好熱水,妹妹玉環拉著玉郎乖乖蹲在木盆前,你一下我一下地給對方洗了臉。他們倆是龍鳳胎,模樣長得極為相似,看著對方,就像是在照鏡子一樣。

兩個孩子洗完之後,韓修文也跟著挽起袖子洗了洗,玉環還不會梳頭,拿著頭繩纏了半天,也沒有把辮子紮好,嘟著小嘴道:“爹爹,給環兒紮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