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我們,我也不喜歡他們。
我可以說出至少十幾二十個不喜歡他們的理由,
看在閨蜜的麵子上,忽略不計。
但是他們不喜歡我和老張,
無非就是嫌棄老張病重,另外還有一個要求太高的女兒罷了。
老張生病又不是他自己願意的,
醫生何必嫌棄。
十五病區大多是生活無法自理、不能吃飯隻靠鼻飼、
不能說話,甚至無法自己翻身的病人,
年紀都偏大,常年請了護工料理,家人很久才去探望一次;
好聽一點叫養老,難聽一點叫混等日子。
在不可愛主任眼裏,老張應該也是這種病人,
但老張的女兒偏偏腦子不好、脾氣不好還驚世駭俗,
非想把個該當活死人的病人,治成一個正常人。
看著病床上臉色紅潤的老張,我的眼睛濕了,
不想哭的,但沒能忍住,眼淚下來了。
我對老張說:我們不在這兒了,我帶你去別的醫院。
老張搖頭說:
不行。我以後站不起來了,就隻有這樣了,還是就這裏待待吧。
我的心,一直往下沉,沉到深不見底還在沉。
什麼破地方,把老張最初的鬥誌都毀了。
把不可愛的擔憂告訴了閨蜜,想讓他轉達一下我的態度:
麻煩那位人高馬大、膽小如鼠的主任,
別再在老張麵前胡說八道了。
閨蜜回我一行字:他多慮了。明天開始,由我接手。
這句話,跟小芳他們那句“現在開始由我全權負責”如出一轍。
我又想哭了,
這種心情,就像被遺棄的流浪狗,
終於遇到好心人願意收留。
如果小芳在,我一定會問她有沒有過這種心情。
閨蜜,就是這麼收割粉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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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之所以下定決心去十五病區,
除了考慮到老張的康複問題之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
當時老張的鄰居病友蔣先生是割氣管病患,
老張肺弱,
跟蔣先生同一病房期間,老張的肺部三次反複感染,
肺氣腫後還引發過一次房顫和一次心衰。
小王醫生說割氣管的病人如同一個細菌庫,
正常人有抵抗力,
老張這樣的患者,扛不住。
其實不止老張在那個房間扛不住,
我在那裏,也很煎熬,
不是因為蔣先生,而是他的奇葩太太。
蔣先生入住病房的第一天,蔣太太帶了個電飯鍋在病房煮飯,
我提醒她病房禁止做飯,她沒搭理我。
沒辦法,隻能去麻煩護士小姐姐。
小姐姐一下午跟她三四回,蔣太太說晚上把電飯鍋拿回家,
實則,她把電飯鍋放到了陽台上繼續煮飯。
我不在,她把老張的拖線板拿走煮飯去了。
老張的檢測儀、氣墊床、都插在拖線板上,
每天還有氣囊、吞咽、自行車等儀器治療需要用到拖線板。
我回到老張身邊的時候,他的氣墊床癟了一半,
做到中途的吞咽儀器在旁邊滅了燈,
很來氣!
我立刻向蔣太太索回拖線板:拖線板是我自己從家帶來的。
蔣太太講著一口我聽不懂的方言,沒有想還我的跡象。
我耐著性子忍著脾氣又說一遍,
蔣太太護在拖線板和電飯鍋前,
提高了音量放慢了語速:我茲倒四你的,用一下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