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裏的景象十分的清晰,卻帶著一種時光的滄桑感,如同一副飽經歲月的古畫,帶著泛黃而又悲傷的氣息。
接下來,在城隍廟中的眾人分別看到了光幕中的女郎不曾反抗的嫁給了那個崔家的子弟。
那人果真是個斷袖之癖,不僅不曾給程柔一個正妻應有的體麵,還放任那小倌欺負到程柔的身上,而這些,程柔一直都沒有反抗。
因為她知曉,反抗的人並沒有什麼用,她並不打算將崔家當成自己的歸屬,自然也就不願意去融入崔家,而出身的家族,也在種種交易下,選擇放任。
她想要逃離,南下,去更為蠻荒的地方,去尋求棲息之地。
北方已經被蠻族人占了,而世家大族們縱然想要打退蠻夷,重歸故土,可相比起這些,他們更想要保住自己現在的地位,想要保住手中的權利與利益,所以,他們聯手壓製不成器的皇族,同時也隱隱撐起即將要坍塌的大廈。
可在這樣的亂世裏,她又如何逃,又如何保全自身?她無親,亦無故,縱然有著還算不錯的名聲,困在世家後宅之中,又有什麼用?
她的身體一日日的衰敗下去,哪怕太多的人來向她挑釁,她也一概不理。本就是一些不需要在意的東西,計較那麼多幹什麼?
因為看的太清,所以便直直的走入到了一場絕望之中,再難以掙脫。
她想過真正的出逃,卻被崔家給攔截了下來,她想過放下自己的清高,專為活著而活著,可她懷的孩子卻一個一個的流掉,最後,她也隻剩下了死這一條路。
可她一想起若她就這麼死了,能夠給程家多少好處,她就不那麼想死了。
而城隍廟裏的潑婦厲鬼在看到流掉了一個一個胎的,躺在床上虛弱無比的程柔時,卻愣住了,他呆呆的看著變換的光幕,整個人好像被什麼擊中,他好像,記起了什麼東西。
當初,眼睜睜的看著程柔被嫡出繼妹欺負的人,是他。
當年,可以選擇娶程柔為妻,卻畏於母親的不喜,眼睜睜看著程柔踏上花轎的人,是他。
當年,明知道程柔要逃,卻被攔截住,能夠幫她一次,卻還是眼睜睜的看著的人,也是他。
而程柔,曾三次救下了他的命。
他曾以為,這是他與程柔的緣分,可後來的種種證明,這不是緣分,而是孽債。
所以,他越來越心虛,可越來越怨恨程柔。
你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要在我還不起的時候救我,我該怎麼償還我欠下的恩情,如果,你真就這麼死了就好了,如果,你從來沒存在就好了,如果……
所以,他心安理得看著程柔飽受折辱,心安理得的看著還處在病中的程柔被叫出來陪客,被崔家的客人羞辱……
那時,他見到的程柔,是那般的柔弱,也是那般的可憐。
可在城隍廟中,注視著光幕的又一個程柔感覺到,那個斂眉低眼的女子身上的殺氣已經升至了極致。
一聲青衣顯得十分的素淡的女子低低的咳嗽了兩聲,蒼白的唇上顯現一抹殷紅。
她恭敬的為這一群放浪形骸的世家子弟溫著酒,然後一盞一盞的送到他們眼前,看到他們故作瀟灑的飲下,然後,露出來一個妍麗的笑容。
就如同被春日寒風掃過的海棠花,瑟瑟之餘又帶著驚心動魄的豔麗。
她的丈夫看到突然露出笑容的她,突然愕了一瞬,他的手下意識的摩挲著最寵愛的小倌的大腿,眼中閃現出一抹淫邪之色。
他正想要說什麼,可喉中卻突然湧上了什麼,將他的話噎了下去,胸中突然傳來了一陣悶悶的疼。
血腥味開始出現在他的眼耳口鼻之中,他愕愕的看著不遠處端坐著的溫雅的妻子,想要說什麼,卻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音。
然後,嘭的倒了下去。
在意識尚未消失的時候,他又成功的聽到了幾聲嘭嘭聲,他模模糊糊的想,這是,怎麼了?
而程柔看著這群行了散,更為放浪形骸的人,優雅的站起身,然後取下頭上的早已磨得漸漸地簪子,一步一步朝他們走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