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南灣碼頭,海風頗有些涼。
我撐著頭有點煩躁地看了一下表,離開船隻剩不到五分鍾,可是這一路去香洲島還要一個半小時,現在都已經有點反胃,等會還不知道要暈成什麼樣。
閉上眼睛休息,聽見身後有兩個女孩子的聲音,一個說:“你到底看清楚沒有啊,剛才那男的真的坐這前麵?”
另一個說:“當然看清楚了,他就在我前麵過的安檢,這種事要出岔了我幹脆揮刀自宮算了,還從來沒見過男的長這麼漂亮的!”
“你有得宮嗎?等等,這樓上貴賓室位置這麼多,等會他不會隨便坐吧?別一會……”
“噓噓噓,過來了過來了……”
我把頭靠在窗上,覺得她們的對話有點像我和廖筱非,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見過她,不由得有點想她。睜開眼睛,餘光中,有人在我旁邊隔著一個位置的地方坐了下來。
心裏難免有些好奇,我轉過頭,想要觀察一下那兩個女孩子口中的絕世美男。隻不過可惜的是,那人梳了個偏分的發型,類似沙宣廣告那樣幾乎遮住半邊臉,我隻能看見一個下巴。這下巴的弧線還是蠻好看的,不過僅憑一個下巴,我隻能斷定他不是鞋拔子臉也沒有下頜骨後縮,五官是不是滿足美學中的三庭五眼就不得而知。
或許那人覺察到我在看他,把頭偏了過來,我連忙回過眼睛看窗外,百無聊賴地靠在椅背上。
過了片刻,旁邊突然有人叫我的名字:“黎蕎?”
我下意識回頭,是旁邊那個人在叫我,而等我看清這張有幾分麵熟的臉時,也有一點反應不過來。
他又問我:“你是黎蕎?”
我點頭:“對,你……”在腦海中搜尋了一下,“你是我大學師兄?”
他挑了一下嘴角:“我是季行雲。”
我笑了,過了幾秒道:“這麼巧?你跟以前一樣,造型變化有點大,我一下沒認出來。”印象裏在大學的時候,他這個被我們全校公認和追捧的男神總是在變造型,今天是頹廢青年的長發飄逸,明天是幹淨清爽的板寸,再後天他就突然剃禿,偶爾還會玩玩鄉村殺馬特。隻不過他的底子實在太好,不管弄成什麼樣觀眾都買賬。廖筱非那時候來我們學校看到他的時候評價說,這個人天生的那股藝術氣質無與倫比,主要是他眼神裏那種睥睨眾生的淡泊和不羈,和他這種堪稱妖嬈的五官形成的鮮明對比,簡直能讓女的為他變心,男的為他變性。
他隨手撩了一下有些遮眼的頭發,動作和畫麵頓時都有點像少女漫畫,聽說他有四分之一的西班牙混血,眼睛顏色是不太深的褐色。他問我說:“你去馥蘭島?”
我說:“不是,我到終點,去香洲。”
他挑了一下眉毛:“為什麼不去馥蘭島?那個島更大,海岸線更長,海灘也更漂亮。”
我搖搖頭:“可是我不喜歡細沙的海灘,我喜歡礁石,去過香洲島的人都說那裏的海有更驚濤駭浪的美。”
他眯了眯眼睛笑:“你說得對,我也去香洲。”
我愣了下:“你去那采風?”
“采風?”他皺了皺眉:“不,我去度假。”
“哦……”我點了點頭,想想也是,他應該不需要什麼采風。當年我們學院資曆最長的教授都評價他是奇才,因為他不光各種類型的技法都十分精純,對色彩的把握也總讓人想起莫奈,更重要的是他的創意和靈感。那時學院裏最常傳說的一件事就是他九歲時候畫的一副抽象畫被送去展出,舉辦方匿了名,結果好些人說那畫有畢加索的神韻,紛紛猜測那是哪位大師的作品,從金彩獎到國際的亞曆山大盧奇繪畫獎獲得者都有人猜。
他對我道:“這麼說,你是去那裏采風?自己?”
我想了想:“算是吧。”除了這個詞也想不到更好的形容。
他垂下眼睛,看到我懷裏的東西,伸手指了指:“可不可以看看?”
我低下頭,猶豫了片刻,還是把那本子遞給了他。
他接了過去,隨意翻了幾頁,然後停了停,抬頭看了我一眼。
我無奈笑了下,他改為從後往前翻,又翻了幾頁說:“是你男朋友?”
我思考了幾秒,覺得秦衍好像從沒有過當我男朋友的這個階段,隻好道:“曾經是我未婚夫。”
他揚眉,隨口說道:“曾經?那現在是你丈夫了?”
“現在……”我有些遲疑,幾秒後搖搖頭:“現在應該算是沒什麼關係的人。”
對麵人鼻腔裏輕哼了一聲,一時沒有說話。
船慢慢駛出碼頭,船身左右晃動得也更厲害。我低下頭捂住嘴,季行雲說:“你暈船?”
我不太舒服地點點頭,他說:“我有藥。”然後從隨身帶的包裏找出一盒東西,從裏麵拆了一版給我。
我有些驚訝,伸手把藥接過來,說:“我記得好像聽別人說過你熱衷好多極限運動,你這麼厲害也需要隨身帶暈船藥?”
“是消炎藥,但對暈船管用。”他右手食指舉起來:“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