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秋日憶恩怨糾葛 坐談敘孤寂餘生(1 / 2)

盡管已是深秋時節,可是烈日依舊是灼目的光。

恍恍惚惚間,素白已經是三十餘歲的年紀。她還當自己是十七八的黃毛丫頭,有時也會對著父母使使小性子,和三五好友玩至通宵達旦,少不得又被父母一同臭罵:“老大不小的了,成日家就知道廝混。”她對著一些的新興事物有一種莫名的新奇感,時興的紅黃相間的毛呢衫,邊上滾了一溜兒的鑲鑽,在日色下熠熠生輝。帶著蝴蝶結的尖底高跟鞋,穿起來“篤篤篤篤”,敲得地板有韻律的作響。偶爾也會把一些過了時的衣服試樣,從珍珠色的白衣櫃裏層抽了出來,反複地把弄玩賞,樂不可支。

然而,歲月畢竟在她的臉上留下了印轍,她湊近臉去,瞅了瞅穿衣鏡裏暗黃的臉頰,左瞅瞅,右對對,巧施粉琢,鏡子中的她已然換了另一副模樣,白淨光潔,眉目生姿。

如果問旁人,素白五官哪裏長得最標致,多數人會說她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的確如此,素白的眼睛裏,有一股淡淡的哀怨,二十出頭的小夥子,皮實歡快,自然不喜歡這種陰暗色調的眸眼。可是稍過了三十,遍曆了人世的悲慨與蒼涼的男子,都醉迷於她目中的波光流轉,溫婉多情。配合著細長的根根可見的睫毛和打著褶的略有些凹陷的眼皮,同齡的女子,豔羨之餘,不免也恨得牙根癢癢,就因為素白搶盡了她們的風頭,不管怎麼地濃妝豔抹,都出不了素白的那股子女人味。

可是素白不這麼審視自己,她倒是頗為中意自己的水蔥似的玉鼻,略有些塌陷的鼻梁,薄薄的鼻翼,凹凸有致的曲線,或許不是今時今日最引人注目的高挺鼻,然而她每每呆看了半晌,方才回過神來。

其實,素白也不是一味的好賭胡來之人。她會和男同事打情罵俏,說一些諢話。年長一些的,會手裏托舉著一杯淡琥珀色的菊花茶,噓了兩口,慢條斯理道:“還真當自己是個沒出閣的黃花大閨女,誰會興待見她。”語氣是半含酸的譏諷,然而素白並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她,尤其是一些更年期的長輩,她們許是嫉妒,抑或是找個話茬打發光景。女人就是如此,有能夠吸引男子的手腕,就是對她最高的禮讚。同性的挖苦,更是她嬌豔動人的最佳佐證。

今兒個她約了好友慕慧在咖啡廳裏閑談。慕慧還未至,素白淒婉地望著天外的暮色,墨雲飛卷,雨滴劈裏啪啦地落了下來,打濕了窗外碩大張開的芭蕉葉,順著葉脈一馬平川地流瀉到泥土裏,點點如同水池裏漾開的漣漪。

慕慧悄悄地走到近前,輕拍一下她的肩膀道:“又在發傻充愣呢!”

素白吱吱咯咯地笑著:“又在瞎說些什麼呢?”掏著慕慧的咯吱窩,有說有笑,任時間的流逝。

“你也應當再尋個人嫁了才好。”慕慧翻檢著柔滑的纖纖玉指,看上麵的絳紅色的甲油,低低地說道,她倆是無話不提的密友。倘若換了他人,素白會把臉子一甩,“我的事情與你何幹!”擲地有聲,弄得人麵上無光。數次之後,也沒有幾個親友敢當麵向她提說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