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我們……”心若見皇上走遠,對著仍舊坐在亭子裏的蘇依落說道。
蘇依落靜了靜心緒,剛想要開口,卻瞥見遠處一摸耀眼的白。那樣溫潤的身影,青絲如瀑,隻有一個人,“你們先回去吧,本宮想自己一個人走走。”
“是。”心若餘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蘇依落,帶著眾人退了下去。
水中月影本空靈,鏡中水更虛無。看著眼前這一湖清泉,明澈的不參一絲痕跡,有幾分不真切的飄渺,愣是讓人看得心裏空蕩蕩的。
蘇依落緩緩地起身,一步一步慢慢的向前走去。前事無處尋,往事已成空,這種經久不愈的思念,舊情難以忘懷的悲哀,在現在再念及,頗有一番,過後思量總可憐的感覺。
這場算不上是精心布置的相遇,卻也不顯尷尬。在兩條路交彙的地方,他看見了她,她注視著他。
“臣,見過昭儀娘娘。”還是那樣的溫潤有禮,還是那樣的白衣翩翩,潑墨似的發絲一傾而下。那雙幽深的看不見低穀的眸子,閃爍著令人溫暖的溫度。
“侯爺,無需多禮。”就這樣近的距離,他的禮數,讓她在心裏泛起絲絲難過。他不在記得她,再也認不出她。咫尺的距離,心卻天涯。任她怎樣狂奔的追趕,卻都無法拉近彼此的距離。
“侯爺,進宮,可是有要事。”
“那倒不是,隻是皇上宣召,讓臣進宮看望一下皇後娘娘。”
“那是去央華宮了,本宮剛好要回昭鸞宮,剛好順路,侯爺不介意同行吧。”
夏嬰會以溫潤的一笑,嘴角揚起的絕美的弧度,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出迷人的弧度。有那麼一瞬間蘇依落竟有些癡然。
如果是六年前,應該不是這個樣子吧。那時候,她有著小女孩的俏皮,喜歡在他身前跳來跳去。她不知道,為何擁有如此溫柔笑顏的他,眉心處總是會湧起淡淡的惆悵。那一雙眸子裏的悵然如一汪幽靜的潭水,氤氳不開淺淺的傷。那時的她喜歡用纖細的手指,慢慢的撫平眉心的折痕。可是如今,她沉穩的已經變成了一個有城府的妃嬪,那嘴角上揚的弧度不再屬於她。可那,眉心處淡淡地愁,可曾有一分一秒,是為她。
無從知曉,所以,不得而知。
“侯爺,”蘇依落念了一聲,幽幽的不再看他,將一汪脈脈柔情,看向別處,“就算有著溫潤親和的笑容,眉心處還是會蕩漾著淺淺的惆悵。”
聞言的一瞬,有著刹那的恍惚。眼前一襲明亮的身影突然劃過,悠揚的笑,俏皮的眉眼,沒有珠簪玉環,沒有錦衣綾羅,可是,卻擁有著山花爛漫般的純真。
輕輕的出了一口氣,腦海中的些許片段滿滿消退,“娘娘,這話,說的與臣的一位故人倒是有幾分相像。”
那樣柔軟的話語,隨著和煦的春風飄入蘇依落的耳朵裏的時候,卻變得有千斤那般沉重。
原來,他還記得。
因為剛剛的失神,一個踉蹌沒走好,感覺腳下好像踩了什麼圓滑的東西,整個身子竟不聽話的直直的向後倒去。剛想運用輕功,卻有念及這裏是皇宮,自己會武功還是個秘密,隻得一咬牙,閉著眼睛,等著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然而,不過瞬間,一張寬厚的手臂,緊緊地上前將她接住。青絲滑下,蕩在她傾世絕倫的臉龐上,一股木蘭清香,沁入心扉。她在他的懷裏,四目相視,他還是他的儒雅公子,她卻已經心亂如麻。
這樣的場景,多麼可笑。笑的她的雙眼硬生生的疼,六年前,每次遇到殺手,他就是這樣保護她的。當時的她,不會武功。他就是這樣一次一次的救她脫離危險。曾經以為,這就是一生一世,如今想來,還真是那樣可笑,不過瞬間,卻被自己傻傻的當成永恒。
手臂上暖暖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衫,傳進她的肌膚,傳進她的血肉,然後刻進她的骨髓。
“娘娘,沒事吧。”夏嬰將蘇依落緩緩地扶起,有些擔憂的看著她。
蘇依落整理了一下泛濫的思緒,莞爾一笑,淡淡地說了聲沒事。俯下身子,那枚圓滑的東西,慢慢的滾向路邊的花圃。蘇依落走上前去,慢慢的將它拾起。通體緋紅,不沾一絲瑕疵,觸及升溫,這是上好碧血暖玉。看這形狀,想必是,不小心從簪子上掉下來的。
蘇依落略微遲疑了一小,還是小心翼翼的將這枚珠子,緊緊地攥在手裏。
回過身來,夏嬰依舊站在原處,沒有說話,沒有詢問。隻是靜靜的看著她。靜靜的。
走過同一條街,回到兩個人的世界。這條悠揚的石子路的盡頭,便是分道揚鑣的交叉點。
世事弄人,從此越走越遠。一轉身,不覺得淚落如珠簾。可是,嘴角處,卻是揚起了真心的弧度。原來他還記得,這就足夠了。永遠的留下那個,山花爛漫的樣子,在最絢麗的時候終結,也許這才是最美麗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