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是好心腸的男人。可是那天,看到睡得如此沒有防備的她會鬼使神差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然後坐在她旁邊等她醒過來。

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得我都要睡著了。女孩子才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帶著迷惘的神情打量著自己身上的外套,和在旁邊的我。

“你醒了?”我抬抬下巴,問麵前這個奇怪的女孩。

“這件外套是你的?”女孩子把外套遞給我。“嗬嗬。大叔你還真是個好人。”

說我是好人?我接過外套。看到麵前那個笑得一臉燦爛的家夥不自覺搖了搖頭。小姑娘,你是不知道我陸家明玩弄過多少人吧。

“既然醒了,就趕快回家吧。”我邊穿外套邊對麵前的少女說。“回家再慢慢睡。”

“可是大叔,我沒有家。”我停下穿衣服的動作。麵前的少女還是笑得一臉無邪。沒有家,就這樣輕描淡寫,從她的嘴裏說出來了。

“所以大叔,既然剛才你沒叫醒我,”少女把自己的腳從椅子上麵放下來,雙手交叉在膝蓋上麵。笑意越發越濃,“幹脆給我點吃的吧。如果你給我點吃的,”那個時候我感覺到身後有著鴿子撲扇著翅膀的聲音。那些聲音夾雜在少女明朗的聲線中。“我會,非常,非常高興的。”

那就是我與那個不可思議的名叫紀小凡的少女,第一次相遇。

之後我把自稱紀小凡的女孩子帶回了家。幾年前,我把這棟房子送給了一名叫做淳子的歌手。可是後來,她離開我了。

對於那個叫淳子的歌手,我始終有一種挫敗感。我編排著我與她的劇本。慢慢訓練她,讓她脫離掉原來的殼,成為一個新的人。可是忽然間她不要做我給她規定的那個人。她掙脫了我,然後快速逃離了我。

有過很多的女人,淳子對於我來說,並不是最漂亮的,也應該不是最特別的。可是隻有她,我無法忘懷。對於這個脫離掉我劇本的女人,我始終感覺無力。就是她逃離我的那天,我感到無力。這個世界上,有我無法掌控的事情,發現這一點,讓我很無措。

我一直以為自己有著神一點的眼光,我可以操縱他人。可是她證明了我不可以。雖然當時就準備拋棄她了,但是她居然先一步離開我,在離開我的那一刻順便脫下了我給她的所有枷鎖,包括這套房子。

不知道為什麼,會帶紀小凡來到這套房子。也許在我內心深處,是覺得她跟淳子有著相似的地方。恩,是的。她很特別,在公園裏看到沉睡著的她,我猛然想起淳子逃離我的那個午後。她從我身邊跑開,我想叫住她,卻發現自己不會挽留,也不想挽留。因為從內心深處認為是一場遊戲。不值得任何歌頌。

而紀小凡,讓我想起她。我無法把握這樣的女孩子的思維模式。這點讓我感到很新鮮。我一直信奉這樣的一句話:一等的女人有靈性;二等的女人有才性;三等的女人有野性;最低等的女人無個性。我見到了太多人雲亦雲的女人,我不憐憫她們。我給她們錢,給她們地位,給她們我愛她們的幻覺。然後突然間收走這一切。很多人說我是在玩弄,可是這本來就是一場價碼分明的買賣。你情我願,大家都樂意。越早走出來,受到的傷害越少,所以說這是聰明的人才玩得起的。

但是也會厭煩的。就算扮演著高高在上的視覺,每一次輪回都是一樣的戲碼,也讓我厭煩了。那一次,淳子的叛逃,雖然讓我大吃一驚,但是同時的,也深深吸引著我。我渴求著這樣的不一樣的模式。我找了很多女人,可是卻再也沒看到這樣的光芒。

人依靠自己本心做出決定的時候,靈魂會發出不可思議的光芒。而我一次次實驗著,卻再也沒有找到這樣的光芒。

如果再次看到那樣的光芒,我會怎麼做?有時候在一場場燈紅酒綠中,我會想到這個問題。如果再次看到這樣的光芒,我喝著杯子裏的拉菲2000,露出邪魅的淺笑。那我一定要親手毀掉它。

握不住的手裏的沙,那麼幹脆揚了它。得不到的光芒,那麼我就毀掉它。

這個女孩,我坐在沙發上麵。看著麵前的紀小凡狼吞虎咽。一邊對她說,慢點吃,別嗆著。一邊想,不要讓我失望呀,紀小凡。我很想試著毀掉這樣的光芒。所以在此之前,請你展露這樣的光芒。

“家明叔叔。”那個女孩總是這樣呼喚著我。每次聽她這麼喊我,我都不自覺想冒冷汗。我的情人中也有像她這樣年齡的孩子。她們是90後,充滿了青春的狂傲。九十年代的孩子接受了這個社會變革帶來的很多已經發展到腐爛的東西。很多東西都看得深沉,表露出不屬於自己的成熟。可是這個女孩子,我總是覺得她非常天真。從那天在長椅上睡著,從向陌生人索要食物,看起來都分外天真。對於我來說,這份天真是新鮮的,值得我去爭取的。

經常性,她會在我懷裏蹭來蹭去的。像是一隻小狗一樣。她說很喜歡我身上的味道。說自己有肌膚渴望症,喜歡觸碰他人的皮膚。很奇怪,說這些話的紀小凡,神情十分自然。讓我也很難有什麼其他的想法。隻是在她蹭我的時候,我會覺得這個女孩子其實像是我的孩子一樣。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對待我過了。大家都知道是遊戲,我們的模式就是吃飯,送禮物,然後上床。接吻隻是讓遊戲更加有趣的工具而已。可是,就是這麼簡單的身體接觸,卻莫名讓我的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