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
尚付猛然從床上坐起來,眼裏透著巨大的震怒。
太陽的光從窗欞斜斜的照進來,正好照在尚付的臉上。尚付愣愣地看著天空中那輪並不熾熱的太陽。他似乎看到了母親對著自己微笑的樣子,以及那日與父王對陣時自己的囂張和瘋狂。
“你們認為,我真會成為父王所想的那樣,變成跟他一樣隻知道屠戮的魔鬼麼?”尚付俯視著跪在榻前的三青與戴勝,問道。
三青和戴勝相互看了看對方,不知如何回答。
“王,當務之急是拿出一個辦法將鸞鳥手中的人質拯救出來。”三青刻意回避了尚付的問題。
尚付冷笑一聲,從床上站到地上,指著三青和戴勝嗬斥道:“你們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難不成我現在就已經是跟他們倆一樣的魔鬼了麼?”
三青和戴勝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滾出去!”尚付怒喝道。
三青和戴勝站起來,半彎著腰退出了王的寢殿。
尚付的臉被怒火燒得通紅。
他想不明白,為何做了翼王,居然還能感受到那種撕心裂肺的痛。
冷靜下來,他覺得三青的話不無道理,當務之急是必須找到解救父王和母後的辦法。
他站在窗前,將這一年以來所有的事情都仔仔細細的回憶了一遍,忽然想到少康曾經跟他說過,神社的玄鳥神龕下麵有通往彼岸之門。
想到這裏,他火速朝神社奔過去。
五彩玄鳳的神龕依然如故。
他走上前,朝神龕背後一摸,果然在神龕的案後找到了少康說的那道暗門。緊接著,他蹲下身推開那道暗門,立即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吸了進去。
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置身在洶湧而奔流不息的忘川河畔。放眼望去,少康所述的那些沉睡中的彼岸花已經舒醒了,紅豔豔的花朵向黑無邊際的幽冥穹頂盡情綻放著。
他所在的黃泉路上,來來往往的幽魂形色匆匆,皆是麵容麻木的青白麵孔,行動蹣跚而扭曲。這裏麵,不乏當初因鸞鳥附在他的身上,被他屠戮掉的任城百姓。
他們都在向著同一個地方走去。尚付順著這些幽魂前行的方向望去,隱隱約約約看見一座浮橋,橋頭立著一個涼亭。按照之前少康所述,那裏應該就是奈何橋與望鄉亭。
他看著這些孤魂野鬼,忽然心生愧疚。縱然當時鸞鳥控製著他的意識,但這些翼族的百姓確實是活生生地死在他的掌下的。
帶著愧疚的心情,他漸漸走到了奈何橋邊。孟婆孤身一人站在那裏,攪動著著鍋裏渾濁不堪的湯水。
“你是新任的翼王吧。”孟婆看見尚付走來,一邊給路過的亡魂遞上一碗孟婆湯,一邊問道。
“你認識我?”尚付的聲音很低,生怕驚擾了路過亡魂。
“當年孔雀大明王來這裏采彼岸花的時候,跟我說過他有個侄兒,命中注定會當翼王。”孟婆說話的時候,完全沒有要抬頭看尚付一眼的意思,“他說,你當了翼王那日,會來我這裏尋求幽冥之兵的破解之法。”
尚付大驚:“大明王二十多年前就已知道今日會發生這些事情,為何不早些告訴我?”
孟婆淡淡地說道:“一切都是天機,如何能輕易告知於你?”
“天機?神族都沒有了,哪裏還有什麼天機。”尚付輕浮地笑了笑。
孟婆抬眉乜斜了他一眼,帶著譏笑的意味對他說:“你這孩子雖然活了幾千年,還沒活明白麼?神沒有了,還有仙啊!”
“神?仙?”尚付陷入了困惑之中,“這二者不是一樣的麼?”
孟婆分完了最後一碗孟婆湯,大笑道:“神和仙之間有天壤之別。”
“願聞其詳。”
“神通過修煉元神或神識且必須拋掉凡間的肉體,而仙則或是不願意修掉肉體的生靈,或是自混沌初開就自然存於世間的自然之仙。”孟婆頓了頓,繼續對尚付說,“另外,神是仙裏麵受過天帝敕封官職的,而仙最多隻有封號,沒有官職。”
尚付恍然大悟:“所以我的老祖鳳神是受過天帝敕封的?”
孟婆點點頭:“當年天帝見五彩玄鳳在梧桐上聚來百鳥齊鳴,敕封其為鳳神。”
“那婆婆你呢,你是仙還是神?”尚付又問道。
“婆婆我自然是神,當年在善見城也是有官職的。”孟婆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浮現出自豪的表情。
與孟婆的這番對話,讓尚付明白了許多從未聽說過的事情。如果照孟婆所述,他的母親櫟原本是沒有肉身的天神,那麼現在她的肉身是從哪裏來的?還有少康,如今雖然與少昊合魂,但有朝一日少昊尋到了善見城繼任天帝,必然會丟下少康的肉身。如此說來,無論是他的母親還是少康,都不過是神族的重現世間的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