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宅邸,用清水將身上不存在的塵埃洗滌幹淨,然後用上等的吸水的絹帕,將一頭濃密的黑發擦幹。

替他擦拭頭發的女子一定要有一雙柔夷,擦拭頭發的力度,不能重,也不能輕,要恰到好處。

之後再經過同樣靈巧的手,將他被揩幹的頭發一絲不苟地束進發冠之中,新換上的白衣白得透亮,仿佛能倒映出全世界的汙穢。

最後再開始一天的辦公。

擦頭發的婢女:啊啊啊城主的頭發真是好滑好軟好香!

葉孤城的迷妹,遍布整座白雲城。

將自己打扮得一絲不苟的白雲城主坐在主位上,道:“讓南王的使者來見我。”他終於想起了還在偏廳被晾著的可憐人,或者說,他是故意的。

朗月道:“是。”

半盞茶的功夫都沒有過去,矮胖的使者就邁入主室,小而精的眼睛在觸及房間陳設時便被撐大不少。

這房間,並不華麗,但擺放的物件陳設卻無一不精美,雪白的牆壁,足下的瓷磚,站在男人身後的婢女,無一不是美的。

又美又冷,就好像葉孤城這個人。

葉孤城就像這房間一樣,冰冷,俊美,高大,孤獨,他坐在大而精巧的椅子上,像一柄出鞘的寶劍,但身上卻有人的鮮活氣息。

使者不禁想道:不知他與名滿天下的西門吹雪哪個更像把劍。

天下沒人不知道,萬梅山莊的西門吹雪,就是劍的化身。

使者原本是怨恨葉孤城的,但在此刻,世界上怕是不會有哪個人的態度比他更恭敬些,畢竟,誰會用怨毒的眼神看向一把劍呢?

像人的劍,是藝術品;像劍的人,是凶器。

全天下獨一無二的大凶器。

葉孤城道:“南王有事?”

使者將懷揣已久的信件拿出,道:“南王有信件要送給白雲城主。”

葉孤城道:“拿上來。”

他身後的兩個婢女同時動了,朗月也不知道從哪裏找到的托盤,將雪白的信箋盛放在托盤上,嵐風從她手中接過,圓潤的手指甲在信箋口一劃,便留下整齊的口子。

咕咚——

使者吞咽一口口水,他今天才知道,這世間上最鋒利的武器,不是刀,不是劍,而是女人的指甲。

刀劃在男人身上,隻會悶聲不吭,但女人的指甲劃在男人身上,隻有哇哇叫的份。

嵐風的指甲落在人身上,怕是即使想要一聲不吭做英雄,也隻能哭天搶地。

葉孤城伸手那信件,將折疊的信紙展開。

他的表情還是那麼冰冷,臉白得像是圓潤的羊脂玉,又或者是珠圓玉潤的珍珠,但眉毛卻濃黑的過分,眼睛並不是純正的黑色,反倒是有點淺咖,但這並不影響他的氣勢,因為他的眼睛,實在是很亮,很有神。

一目十行地掃過信件,竟然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極罕見的笑容,笑意停留在麵皮上,不達眼底,但嵐風朗月看著,卻不由地癡了。

嵐風&朗月:天啦擼,我們冷豔高貴的城主竟然笑了!

他笑得好蘇好好看哦!

葉孤城笑了,這對白雲城的子民來說,絕對是一件可以讓他們津津有味談上好幾天的大事件,隻要留著飛仙島的血,便沒有什麼能擋住他們對城主笑容的渴望。

之前便說了,葉孤城的腦殘粉,遍布整座白雲城。

嵐風與朗月隱晦地交換眼神,跟特務接頭似的。

記下來了嗎?

用眼睛記下來了!

葉孤城將信件折疊,塞入信封中,重新塞了信件的信封靜靜地躺在托盤上,被嵐風交給朗月,然後再由朗月捧著走下台階,交還給使者。

對方恭敬的臉終於掛不住了,臉色一變道:“白雲城主,這是什麼意思?”

葉孤城道:“你走吧,帶著這封信與一句話。”

使者豎起耳朵,他知道,葉孤城即將說出的那句話很貴重。

是不是重逾千金他不知道,但他清楚,一句話的分量就足夠買下十個八個他的性命。

葉孤城道:“你告訴南王‘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

不愧是劍仙,就算拒絕,都拒絕得如此有逼格。

葉孤城在心中悄悄為自己點一個讚。

使者的臉漲成了豬肝色,無論是男人,女人,亦或是又不是男人又不是女人的人,也很少能承受這種侮辱,心高氣傲慣了的人尤甚。

他或許恥辱過,夾著尾巴,如土狗般在街頭巷尾流竄,但他現在熬出來了,即使不是男人。

對使者來說,這從來都是值得誇耀的一件事,在精致的小木桌上擺一壺酒,一碟花生米,就能對自己的徒弟喋喋不休說上一天一夜。

像他這樣的人,已經無法再忍受別人的侮辱。

他陰陽怪氣道:“我會好好告知南王。”隨後便拂袖走了。

走的路上路過一兩個侍女,好像是他之前遇見過的,又好像沒有見過,白雲城主府中的侍女,各個都穿白衣,長相不說絕頂,也絕對是清麗動人,像他這樣不近女色的人,是很難分辨出女人與女人之間的差別的。

但他同時又很敏感,路過身邊的女人,分明像他投來不屑的目光。

目光刺眼極了,就好像幾十根一百根的針紮在他後背,動也不是靜也不是。

他回到了南王的王府,矮胖的男人將他召喚至麵前,對葉孤城的回答期待備至。

使者道:“他隻讓我帶一句話。”

南王道:“說。”

使者道:“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

“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南王的臉色比使者還要差些,他是主,使者是仆,都說仆人肖主,能養出心高氣傲的仆人,他本人的脾氣隻會更糟。

南王撫掌道:“好好好!”

他倒要看看,究竟誰是燕雀,誰是鴻鵠。

船家伸手一指簡陋的破船艙道:“那裏是給活人住的。”有伸手指另一艘吃水很深,富麗堂皇的大船,夥計還在源源不斷地往上運送貨物,他道:“那裏,是給貨物住的。”

陸小鳳睜大眼睛,他聽過的奇事不多,但也不少,但在他眼中,人一般都是比貨物貴重許多,因為人是有生命的,而貨物是沒有生命的。

陸小鳳是一個很熱愛生命的人,和花滿樓成為朋友的人,多多少少都對生命充滿了熱愛。

所以陸小鳳說:“我要當貨物。”

他很會享受,從港口到飛仙島,在海上漂泊的日子並不短,比起在破舊肮髒的小漁船中佝僂著身子,他寧願與一船貨物相伴,自由自在地吹海風,看藍天白雲。

船家道:“好,運送貨物要五十兩。”

陸小鳳道:“好。”隨即拿了一錠銀子拍在船家手上。

然而,船家卻沒有將手掌心收回去,他將手穩穩地端著,道:“錯了。”

陸小鳳道:“什麼錯了。”

船家道:“不是五十兩銀子,是五十兩金子。”

陸小鳳道:“你覺得到飛仙島值得五十兩金子?”他沒有譴責對方的獅子大開口,哪怕是問詢,姿態都是友好的。

船家道:“五十兩銀子是活人的價錢,貨物是五十兩金子。”他的態度很明顯,一分不讓,如果眼前的年輕人隻願出五十兩銀子,那就得請他坐到活人的就船艙裏。

陸小鳳歎了一口氣道:“好。”他從布兜裏掏出五十兩金子,很難想象有人會把金燦燦的金錠放在又老又舊的破布兜裏,但陸小鳳就是一個。

船家的手還是穩穩的,他將五十兩銀子退給青年人,又接過五十兩金子,就好像對他來說金子銀子沒什麼區別。

對一個船家來說,他的態度未免太冷靜,畢竟那是五十兩金子,除非是富可敵國的大富豪,很少人拿這麼多錢手不會抖。

船家也將五十兩黃金放進不起眼的布兜裏,那布兜鼓鼓的,看上去可敦實,想來其中不僅僅有五十兩金子,怕是連一百兩,二百兩都是有的。

船家看了眼眼前的青年,見他眼中沒有流露出失落不舍或者別的負麵情緒,眼皮一跳,輕描淡寫地安慰道:“等你上了飛仙島,就知道五十兩金子不算什麼。”

“那裏遍地都是黃金。”

飛仙島遍地是黃金可能有些誇張,但白雲城主的居室少不得比黃金屋更加貴重,隨隨便便一個不起眼的花瓶,可能就是幾百年前的古董。

站在昂貴過分的屋子裏,郎月的表情可見不得多好,雖然她的冷氣沒有葉孤城大,但身邊也好像結了一層淡淡的寒霜。

月姑娘是金銘滅與白雲城之間最重要的聯係人,她甚至才查完賬從京城回來,前腳跟才到,後腳跟肥嘟嘟的鴿子就帶來不幸的消息,心情不好是當然的。

她直接彎下膝蓋,在葉孤城麵前垂首道:“是我的失職。”

葉孤城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他細細將紙條上的內容翻來覆去咀嚼好幾遍,道:“先把庫房的貨看好了。”

沒人知道手下的一家首飾店有多值錢,自古以來,女人的生意都是最好做的,無論是閨閣中的大家閨秀,還是秦淮河上的名妓,都愛漂亮,也都愛首飾。

女人買首飾打扮自己,男人買首飾送給女人,這是從古至今的真理。

一家金銘滅,每年給白雲城帶來的利潤根本無法估量,黃金一船一船地載回飛仙島,除了經手的人,沒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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