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是殺戮的顏色。
當進入神魂狀態時, 這世界上的人或者物, 或者一切景象在葉孤城眼前都是不一樣的。
簡單說來, 就像是忽然擁有了陰陽眼,他可以看見“氣運”。
紫色是帝王的顏色,黑色是不詳的顏色,在不詳之中,又有身體情況不佳的黑色, 以及咒術或者陰邪之物的黑色。
黑色與黑色之間, 也是不一樣的。
各種各樣的顏色構成了山川河流,構成了一個世界。
葉孤城的神魂周圍泛著淡淡的金色, 這是他唯一看不見的顏色。
但此時,他根本注意不到出了紅色之外的任何氣運。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這顏色。
葉孤城道:“你看過這顏色?”
他在問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道:“未曾。”
葉孤城道:“你有什麼感覺?”
他的表情很嚴肅, 光是遠遠看著,就有一陣寒意傳遍四肢百骸。
陰冷而不詳。
西門吹雪道:“我, 沒有什麼感覺。”
葉孤城剛想說話就聽見西門吹雪接了一句道:“隻不過, 那裏一定死了很多很多的人。”
而且都是死於非命。
他總結一句道:“此人, 該殺!”
葉孤城滿心隻有對西門吹雪的信服。
怎麼說, 不愧是我西門莊主。
葉孤城思考一會兒又道:“獻祭?”
他忽然想到了之前人的說法,如果那裏真的是羋旦的落腳點,而他又是一個以童男童女獻祭的人,欠下的血債太多,已經形成了血光。
這好像並不難被人接受。
隻不過他想,原本兩人無冤無仇, 但是現在,葉孤城心中已產生了對羋旦的淡淡的殺意。
這樣的人,就不應該存活於世間。
黑冰台的死士疑惑極了。
他是秦國埋在楚國的釘子,間諜。
這很正常,因為每個國家都在別的國家有釘子,別看楚國與秦國維持著表麵上的和平,事實上,這兩個國家的關係誰都沒辦法評論上一句。
要是關係好的話,秦王怎麼會中招?
這黑冰台的小哥哥並不是唯一一個在楚國的釘子,但是他在這群人中是身手最好,情商最高,也是最警惕的,如果有了什麼重要任務,隻能他一個人做。
然而,平日裏的工作都是有根據的,隻有這一次,沒頭沒尾。
讓他跟著一個人,秦國新鮮出爐的太子傅。
太子傅無論是去多奇怪的地方都不要阻攔,就悄悄地跟著,不要被發現,如果他進了什麼洞窟或者更加奇怪的地方,別跟進去,在外麵守著。
見人半天不出來就進去收屍,無論出了什麼事,都不能讓人發現是他們秦國人動的手。
小哥哥瞎琢磨一下,覺得這任務很奇怪啊。
聽起來,這新鮮上任的太子傅怎麼就跟他們似的。
像見不得人的死士。
但既然在黑冰台供職,小哥哥早就學會了不要多看,也不要多問,隻要聽就行了,千萬不要做超出自己的任務範圍的事。
各個國家之間有一條默認的規則,死士,都是消耗品。
能進入黑冰台的死士,有的甚至還身份不低,但身份不低又怎麼樣,他充其量就是昂貴一點的消耗品。
本質沒有變化啊。
他跟著那秦國的太子傅,從看清楚對方臉的時候心理活動就豐富起來了,沒有其他原因,就是因為這尚且沒有留胡須的太子傅看上去太帥。
帥得不像個當官的。
他跟在對方後麵,保持著安全距離,看著他有目的性地越走越偏,越走越偏,最後竟然跑到了荒郊野外。
有山有水有洞窟,可不就是荒郊野外嗎?
這時候小哥哥心中就有點好奇了,或者說有點警惕。
你一個書生,跑到這地方做什麼?
不不不,你真的是書生嗎?
見對方走這麼遠路還不喘,黑冰台的小哥哥有理由判斷,葉孤城不是一個普通的書生。
然後他就看見人突然停了下來。
眼睛放空,極目遠眺。
他隨著葉孤城的視線看過去,什麼都沒有。
他看見了什麼?
就這麼在原地望了一會兒呆,葉孤城又動了,但他好像很有目的性,知道自己要去哪裏。
仿佛地圖就在他的腦子裏。
等等。
黑冰台的小哥哥覺得這地方有點熟悉。
好像,前不久,王上讓他們追查過楚國的一個公子?
因為這件事並不是他負責的,所以知道的不多,隻了解參與的那一塊。
比如說他知道這公子擁有鬼神的能力,而且崇尚巫術,神神叨叨的,住在荒郊野外。
兩件事看似沒什麼關聯,但在這時候,卻被他詭異地聯係在了一起。
他想,現在這裏不就是荒郊野外嗎?
西門吹雪道:“有人看過來了。”
並不是一直盯著他們的黑冰台的小哥哥,而是從遠處傳來的視線。
注意,來的隻是視線,不是人。
或許是類似於修□□中神識一類的存在,他們能夠清楚地感覺到,有人將視線粘在了自己的身上,但周圍卻沒有活人的氣息。
葉孤城停下了腳步,他準備找到視線的來源。
這世界還沒有修仙世界那麼高端,人類的神識不可能外放,最多就像他和西門吹雪這樣神魂離體。
但在葉孤城在這裏生活的時間不算短,也沒有見到走修行路並且和他和西門吹雪同源的人,既然不是同源,後期的表現方式一定也不一樣。
說白了,他才不相信有人能到他與西門吹雪的境界。
不管視線來源於何處,一定有個依附的物體。
在哪裏?
他感知掃過自己身體的視線,順著這股力量,發現了源頭。
一隻其貌不揚的小鳥。
它躲藏得很隱蔽,因為在它周圍還有其他鳥。
一群麻雀。
至於為什麼能認出來其中的一隻,是因為西門吹雪神魂離體好好打量了一下這隻鳥。
他鄭重其事地對葉孤城道:“是它。”
好吧。
不知為何,葉孤城的心情有點微妙,但這並不影響他將真氣凝結於指尖。
麻雀從枝頭上掉了下來。
就算是盯著葉孤城的黑冰台的小哥哥都沒有發現他做了什麼。
唯一有所感知的,恐怕是派出小玩意兒探查的罪魁禍首。
“嗯?”
羋旦當時一愣。
他每天早上都有給自己算卦的習慣,看看今日究竟會發生什麼事。
都說卦象給自己算會不準,但自從他得到了裝有西門吹雪身體的大冰塊後,很多地方都改變了,當他與那玩意兒呆在一起時,甚至能感覺自己的力量變得更加強大,甚至能夠遮掩天機。
這簡直就是傳說中的力量。
當然,他不會對別人說這件事情,如果說了,所有人都會知道,冰中人是一個寶貝,他寧願那些庸才用鄙夷而不屑的眼神看著他,就好像他才是一個怪物。
但事實上,在內心深處,他正在嘲笑那些看不起他的人。
他們都是蠢貨,羋旦想。
隻有自己才能知道冰中人真正的價值。
這是神明的身體。
往日,他給自己算卦卦象都不錯,但是今日,卻有了些改變。
將卦解讀出來,為凶。
這讓羋旦有些警惕,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還有什麼事情能夠威脅到他?
他敢自稱東皇太一,就是因為在咒術上的修為出神入化,那什麼開創了陰陽道的鄒衍,在他麵前不過就是一個花架子罷了,羋旦根本都不會正眼看人。
更不要說,時至今日,鄒衍早就死了。
因為對卦象心懷警惕,所以他便派出了一隻鳥兒。
說是鳥兒,不過是他用來探查環境的小玩意兒,畢竟他是一個方士,大部分的方士都願意躲在安全的地方,自己在背後施咒。
他的身體並不是太好。
然而他卻沒有想到,自己的附魂之術如此精湛,竟然也有人能夠發現。
“這是?”
當他看見葉孤城的時候還吃了一驚。
這地方,絕對不應該有一個打扮整潔的白衣人。
他不認識這人,羋旦想。
或許是感覺到了葉孤城眉眼間的與眾不同,他操縱著麻雀,讓它靠近一點。
這樣便能觀觀葉孤城的麵相。
然而他沒有想到,自己這麼完美的附魂術竟然被發現了!眼前忽然就一看漆黑,會出現這種情況,那隻麻雀定然已經死了。
為什麼會突然死?
這絕對不可能是一場意外。
他想到了突然出現的白衣男人,又想到了卦象中的凶。
羋旦竟然神經質地笑了,這凶,莫非就是指他?
他對自己的未來一點都不擔心,相反,心情還無比雀躍。
如果那人是個優秀的方士就好了,羋旦想。
正好能作為,他再次破冰的祭品。
葉孤城道:“那人已經知道了。”
知道他們來了。
西門吹雪道:“他的神魂離得不遠。”
既然是附魂之術,在死掉麻雀的身體中總是有人的一抹精氣,這精氣別人看不見,但是西門吹雪卻看得一清二楚。
他飄在半空中,高高在上,看著神魂進入了之前閃著紅光的洞窟。
他道:“起碼可以確定,洞窟中有一個方士。”
而且是一個還挺有手段的方士。
西門吹雪看著一縷神魂飄進了洞窟中,也不知是怎麼的,竟然感覺到了一陣心悸。
就好像在提醒他洞窟中有什麼東西。
葉孤城道:“西門?”
西門吹雪頓一下道:“無事。”
他不會忽視自己的剛才的奇妙預感,無論洞窟中有什麼東西,隻要他和葉孤城進去就可以了。
進去了,無論裏麵有什麼他們都會知道。
因為西門吹雪已經看見神魂飄入洞窟,他們兩人前進的腳步更加沒有停頓。
他們有了明確的目標。
速度變得更快,黑冰台的小哥哥已經會了一點這年代基礎的輕功,竟然差點沒有趕上葉孤城前進的速度。
偏偏他看上去就是在十分正常地走路,找不出一點兒毛病。
黑冰台的小哥哥想,難不成是他自己最近鍛煉太少了。
不斷自我懷疑。
然而,等葉孤城真的出了森林,洞窟完整地展現在他的麵前,無論是他還是西門吹雪還是黑冰台的小哥哥都是一愣。
他想,自己終於知道為什麼秦王篤定羋旦或者洞窟有問題了。
首先石洞門被一塊人力絕對無法移動的大石頭堵住,這石頭上竟然還有許多神叨叨的符文。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這附近沒有人也沒有村落,恐怕就是因為要隱藏這詭異大石頭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