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歎息道:“恐怕是路過的好心婦人吧?”

除此之外,她們並不能找到第二個理由。

然而,這裏剛才火災聲勢浩大,人都跑光了,哪裏來個婦人給他們接生?

其實邏輯漏洞挺大的。

但不管是婦人還是神仙,總有人將孩子給接生了出來,如果這小公子真的成為了秦王,想來這出生時的一段經曆也能成為他非凡的證據。

回祿之災已經消失,天邊又出現了第一道曙光,正是生命從夜晚蘇醒,迎接新一天的開始。

在熹微之時出生的貴子,是吉兆啊!葉孤城:=v=!

深藏功與名!

然而在趙王宮之中卻是另一附景象。

一點都不其樂融融。

趙王聽小內侍報告,出離地憤怒了,一甩袖子,竟然把桌上的觥全都掃到了地上。

丁零咣啷的響聲聽在了小內侍的耳朵中,讓他瑟縮了一下。

就仿佛被掃到地上的不是青銅器,而是他自己。

趙王在宮殿中走了幾圈,如同老牛一樣呼哧呼哧地喘氣。

這代表著他的憤怒。

他道:“你是說,失敗了?”

他的聲音簡直就是陰陽怪氣,一點都不像一個王者的聲音。

按照大部分人的印象,這聲音應該是屬於小人的。

然而小內侍還是不得不回答,他道:“是、是。”

聲音都有些哆哆嗦嗦了。

趙王道:“你們鬧出了這麼好大的聲勢,人竟然沒有死,不僅沒有死,還讓秦國的長孫生了下來。”

其實嬴政的出生對他來說,對趙國來說並不是一個壞事,因為他是質子,質子在他國,這是亙古以來存在的道理,為的就是維持兩國之間短暫的和平。

比起一個年紀大的,成年的質子,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才更加好把握,更加容易欺辱。

但是趙王卻仿佛走入了牛角尖之中,他一心就要趙姬與嬴政死!

他道:“你再去想辦法!”

小內侍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迷茫地抬起頭,竟然對上了趙王充血的眼睛。

他嚇了一跳,當時就跌坐在地。

怎麼回事?

某一瞬間,他竟然以為自己麵前的並不是人,而是鬼!

趙王並沒有注意到一個大活人在自己麵前跌坐在地,他甚至沒有在意小內侍失儀。

他現在腦子裏隻有四個字“要他們死”“要他們死”“要他們死”!

竟然已經成了偏執的執念。

他的人,已經不像是一個人了,而是像走投無路的野獸。

不對勁。

小內侍已經害怕地說不出話來,如果說一開始他對趙王的恐懼是出於對方最近性格的陰森與暴戾,是擔心對方要自己的命,那麼現在,他的恐懼則是來源於未知。

他眼前的,真是是一個人?

趙王道:“還不快去!”

小內侍手腳並用,幾乎是從王宮大殿中爬了出去。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然而等他出了大殿門,竟然就直直撞了上一個人的腿。

小內侍抬頭,看見了平原君嚴肅的臉。

他幾乎要哭叫出來,不知道是因為遇見了平原君,還是因為覺得有人能夠救自己了。

平原君看小內侍,盡量柔和自己的表情道:“出什麼事了。”

聽見對方充滿了理智的話,小內侍的眼淚幾乎都要飆出來了。

他又想到了趙王剛才的姿態,一點都不像是人,反而像是野獸。

壓力已經將他壓垮了,他忽然想到了趙國的未來,有了這樣一位王者,他們還能有什麼好的未來嗎?

他道:“王上,王上有問題!”

哆哆嗦嗦半天,也隻能說出這句話。

平原君聽見他的話,表情變得更嚴肅了一些。

他道:“說仔細一點,王上出什麼問題了。”

他眼見著小內侍的表情終於平靜了一點道:“慢慢說。”

小內侍道:“王上讓我想辦法殺了趙姬與她才生下來的秦國公子。”

他道:“剛才王上的眼睛,變成了紅色,我甚至能看見他的臉上有黑氣在皮膚下流竄。”

他眼中有濃濃的驚恐。

小內侍道:“王上現在已經不像是人了,他像鬼!”

小內侍每說出一句話,平原君的表情就嚴肅一分,他對身後人道:“你怎麼看?”

小內侍這才發現,他麵前的並不隻有平原君一個人,對方身後還跟著一個老頭子。

他睜大了眼睛。

這老頭雖然看上去其貌不揚,但卻意外地有仙風道骨之感,看見他的人,就想到了能夠乘奔禦風的列子。

胡子很長,都能拖到胸口了。

然而這仙風道骨的老頭子臉上的表情同平原君一樣嚴肅,甚至可以說,他的臉上還有凝重之色。

他的眼睛看向虛空中的遠方,小內侍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並沒有看見人,隻看見了緊緊關閉上的宮殿門。

老頭子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宮殿中有黑氣。”

黑氣?

小內侍回頭看看,他什麼都沒有看見。

然而聽見這句話,平原君的臉上竟然染上了一絲肅殺,他道:“難道?”

那老頭子點點頭道:“應該是咒術。”

咒術?

小內侍迷迷糊糊的,他是聽說過咒術的,應該說,這世道上的平民就算什麼都不知道,也都知道巫與咒術。

但這種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王宮中?

小內侍的眼中染上了一絲惶恐,自不語怪力亂神,就算是王上對儒家並沒有太大興趣,也不會在宮廷之中大興咒術,這簡直就是國家混亂的源頭與根本所在,光是求仙問道的王就足夠令人詬病,更不要說是巫蠱之術了。

更何況,王上的模樣,如果真的與這些事情有關,應該也是被下咒了!

在小內侍胡思亂想的時候,平原君竟然帶著那老頭子往宮殿裏走了。

小內侍出聲道:“不得擅闖宮廷內。”

他的聲音還挺虛弱,根本就沒有想要阻攔平原君他們的意思。

他記得,現在的宮廷中,應該沒有什麼護衛才對。

隻有趙王一人。

所謂的勸告也不過就是嘴上說說,他現在巴不得有人進去看看趙王得了什麼病,在小內侍眼中平原君簡直就是救星是的存在。

平原君當然沒有理會小內侍弱弱的提示了,他對老人道:“鄒老,就拜托了。”

老頭點點頭,如果有稷下學宮的人在這裏,定然能認出來,這人是學宮的陰陽家大師,鄒衍!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鄒衍點點頭道:“平原君小心。”

說完就向著宮廷內走了過去。

他是開創了陰陽家的大人物,明麵上隻學習天文地理,五行八卦,但事實上,他在咒術上的成就並不比別人差。

不僅不差,可以說在解咒上很有一手。

然而,這世界上隻有很少人知道鄒衍的本事,就算是平原君也是打探了許久,又上門了許多次,鄒衍才同意的。

鄒老原本以為是平原君誇大了事實,就算是咒術,身份高貴之人也很難中招,因為他們的血脈中有力量,周王室的血脈高貴毋庸置疑,而這些現在的王者因為功績以及向上追述不知道多少年的祖宗,比平民的血脈更有保障。

所謂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在這點上也是一樣的,因為血統的高低貴賤,隻有平民才會容易被咒殺。

巫術真正是在民間盛行的。

然而,當他真正到了趙王宮之內,表情卻為之一變。

他是真的感覺到了,咒術特有的黑暗之氣。

聽小內侍的描述,他已經想到了不下10種咒術,都能讓趙王起潛移默化的變化,至於為什麼突然變得癲狂,可能是他背後的人坐不住了。

目的是殺了趙姬與秦國的公子?

他眉頭一皺。

但,是為了什麼?

平原君與他打開了房間的大門。

他們幾乎是冒著擅闖王宮的危險,如果趙王真追究的話,就算是平原君都吃不了兜著走。

更不要說宮殿中一向有些護衛,想要找到趙王獨處的機會,還真是挺難。

隻有一次機會。

打開門,卻隻看見有一人野獸似的向他們撲了過來,定睛一看,竟然是趙王。

他已經沒有了神誌!

鄒衍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身手卻無比角尖,但是就將平原君一推,擋在了對方麵前。

他的手上拿著小竹片,竹片上刻著怪異的紋路。

是天地星辰。

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他忽然咬破了自己的之間,血滴在竹片子上,平原君驚魂稍定就看見竹片上閃現出詭異的光芒。

那光芒,似乎在吞噬趙王身上的黑氣。

不錯,就算是**凡胎的平原君都能看見從王的身上冒出源源不斷的黑氣。

他驚訝極了,仿佛三觀都被挑戰了。

這竟然是真的?

最後一縷黑氣從趙王身體中被抽了出來,而原本被鄒衍拿在手中的竹片竟然都成了黑色的粉末,落在地上,隻能讓人感覺到不詳。

鄒衍仿佛脫離了似的,看他的臉,驚覺這人就剛才一會兒竟然好像又老了幾歲。

他的身形都有些不穩了,平原君一個箭步上前,支撐住了鄒衍的身子。

鄒衍道:“咒術解除了。”

他的聲音在打飄。

雖然知道鄒衍現在已經很勞累了,但是平原君還不得不問道:“下咒的人,到底是誰?”

鄒衍搖搖頭,他也不知道。

但是有一點他是能確定的。

鄒衍道:“那一定是個身份高貴之人。”

隻有身份高貴之人,才能咒殺身份高貴之人。

石室,昏昏沉沉。

在距離邯鄲遙遠的城市,有一間密室。

密室中有人,有無數的蠟燭,還有一塊很大的冰。

這冰很奇怪,無論天氣有多麼炎熱,都不會融化,等到走近看了,似乎還能在冰塊中看見人的影子。

人的衣服是白的,即使是在沉睡中,都麵帶霜色,似乎能與冰融為一體。

人,究竟是說的,還是死的?

突然,點亮的蠟燭,滅了一根。

男人向著蠟燭看過去,這蠟燭與別的蠟燭還不一樣,比別的蠟燭要粗一圈,還要更加長一點兒,它似乎已經燃燒了很久,但周圍隻有一層淺淺的蠟,仿佛一直在燃燒,但是長度卻沒有變短多少。

如果不是他這次心急的話,應該還能燃燒更久才對,這些融化的白蠟,應該還屬於蠟燭的一部分。

是他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