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裏麵有什麼,讓他們恐懼的恐懼的東西一樣。

人與陰兵之間,畫出了一道涇渭分明的線。

柳無涯見陰兵紛紛伸手,卻沒有一個敢跨過半步,心裏發毛。

他哆嗦道:“這裏麵究竟是什麼?”

步思凡看他一眼道:“你是搞盜墓的,能不知道這個?”

他還沒有等柳無涯回答就接著道:“這是主墓道,再往前走一段,十有□□就是秦始皇棺材所在的地方。”

柳無涯:“……”

說實在的,其實他一點都不想知道裏麵是什麼。

這鬼地宮裏的玩意兒一個比一個恐怖,如果說這些東西都不是人,是鬼,那秦始皇豈不是最大的惡鬼頭子?

真是想想就打了個寒顫。

葉孤城又道:“但是在進去之前,我必須告訴你們一件事。”

他的語氣很嚴肅,讓其他人的表情也不由自主變得凝重,至於柳無涯更是臉都青了。

不用懷疑,他是被嚇的。

葉孤城不得不宣布一件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事情,他道:“徐福,還沒有死。”

靜默。

最先顫巍巍舉手提問的是柳無涯,有的時候,就連葉孤城都不知道,這人的膽子究竟是大還是小。

他好像什麼對未知很恐懼,卻始終沒有嚇破膽,同時又變現出了非同一般的好奇心與探索精神。

當然,他也是很難得見識過葉孤城的本事,卻沒有離他遠遠或者被他人格魅力折服的人。

這種人,其實還挺少見的。

柳無涯道:“徐福,什麼徐福秦代的那個徐福,一千六百年前的那個徐福?”

葉孤城冷冷道:“雖然你說了很多個徐福,但我不得不告訴你,你說的其實是同一個。”

他道:“不錯,我說的就是活了一千六百年的徐福。”

柳無涯幹笑兩聲道:“你在開玩笑吧?”

他的眼球都快要突出了,這證明他的難以置信。

柳無涯道:“你在開玩笑嗎?徐福是一千六百年前的人,就算是那自稱徐靜輸的,也說徐福已經死了,他是徐福的第七代孫子!”

他抓狂道:“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嵐風厲聲道:“注意你的態度!”

大概也就是嵐風才會在這種場合下都把葉孤城放在第一位了。

明明丁三秋與步思凡都陷入了沉默。

葉孤城道:“我更正一下。”

他道:“徐福的**已經死了,但是他的靈魂還活著。”

柳無涯道:“對不起,我對陸九淵的心學不感興趣。”

他道:“我是相信人死如燈滅的。”

葉孤城回敬道:“信不信隨你。”

他又道:“還有,陸九淵的心學說的不是這個。”

他又轉頭將實現投注在其他人身上,葉孤城道:“剛才,步思凡被徐福附身了。”

步思凡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從剛才就在想了,為什麼自己的記憶遺失了一大段,一醒來眼前就是十二金人,一點緩衝的空間都沒有。

重點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因為什麼原因被附身的。

這很恐怖。

葉孤城道:“目前為止,我手上沒有多餘的信息,隻能保證我手上的這把龍淵劍對徐福有用。”

眾人聽他一說,眼神都集中在了龍淵上。

葉孤城又道:“但我隻能保證,龍淵能夠驅散徐福,卻不能保證讓他不上身。”

他看向柳無涯道:“你常在墓穴裏混,知不知道有什麼方法?”

柳無涯撇了撇嘴,說話了。

一般情況下,他都挺沒有用處的,知道得甚至沒有步思凡多,武功也不好,下墓之後一直跟著嵐風朗月跑,還要人救命。

他下得墓穴都是正常的墓穴,沒有一個玄幻成秦皇地宮這樣,就算一開始對他有經驗上的期待,走了這麼久早已煙消雲散了。

但這回終於有了些不同,事實證明,雖然他的經驗沒有太大用處,但某些盜墓者的行規還是清楚的。

他道:“知道啊。”

柳無涯臉上寫滿了不情願,他道:“雖然我沒有遇見過鬼上身,但行當裏自有一番方法可以防。”

所有人齊刷刷看向他,好像在說:“你竟然知道?”

柳無涯暴躁了,他道:“你們這是什麼眼神?”

他糾結道:“我也不是真的一無是處好嗎?”

眾人心道,你就是。

他看看周圍幾個人道:“這兩位女俠不用擔心,徐福上身也不會上你們的身。”

他又看向葉孤城道:“我猜借鬼魂十個膽子也不敢靠近你。”

他總覺道:“這裏有被上身危險的,不過就是我和這位小哥罷了,但看這位小哥身上陰氣極重的樣子,如果還有下一次機會,那鬼魂定然還是往你身上跑。”

葉孤城耐心地等他說完道:“那你說怎麼辦?”

柳無涯仿佛終於感受到了一把被重視的感覺,頗有些揚眉吐氣,從懷裏掏出一個小錦囊,扔給步思凡。

他道:“有了一個,不管是一般還是二般的鬼魂都無法近身。”

嵐風道:“錦囊裏裝了什麼?”

柳無涯得意道:“雞血糯米。”

他道:“你可別小看這雞血,可是陽氣最足的大公雞,在第三聲打鳴的時候把他宰了放熱騰騰的血,糯米在血中泡了三天,都泡幹了再暴曬後收起來,鬼魂遇見沒有一個不怕的。”

丁三秋一針見血道:“你不是沒有見過鬼,怎麼知道鬼不怕?”

柳無涯道:“行業機密,豈是你這種小丫頭片子可以懂的?”

丁三秋以懷疑的眼神看向他,顯然是對這吹牛皮不打草稿的男人很不信任。

葉孤城道:“不管怎麼樣,先收起來吧。”

說到底,他們這群人中還真沒有一個了解盜墓這行當的,就算柳無涯胡說八道,他們也聽不出來。

葉孤城道:“走吧。”

除了柳無涯都點了點頭。

柳無涯:“你們幹脆把我留在這裏好了……”

他一點都不想去見該死的秦始皇,特別理論上他已經死了很久。

然而,這世界並不是他想要做什麼就能做什麼的。

徐福道:“他們來了。”

他沒有實體,說話時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空曠的墓室中,聲波彌散每一個角落。

徐靜輸點點頭,陰兵已經告訴他那些人的行動,他道:“老祖宗,怎麼辦?”

雖然是個問句,但從他的話中,卻聽不出絲毫的慌張。

徐福悠然道:“不怎麼辦。”

他好像已經勝券在握,即使他的魂燈微弱明滅不定。

下一秒,徐福說了很匪夷所思的一句話,他道:“你的身體,借我用用?”

徐靜輸麵不改色道:“旦憑老祖宗吩咐!”

他們一脈延續下去,不就是為了這一天?身體、靈魂,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迄今為止布局長達千年的夙願。

葉孤城一行人走在墓道中,墓道空曠,腳步聲在不斷回響。

這裏懸掛著許多長明燈,也不知道是徐靜輸點的,還是其他人點的,比起之前人魚脂膏燃燒發出的焦臭味,這燈油的味道簡直好到沒邊。

比熏香還要令人心曠神怡。

柳無涯道:“那是什麼?”

原本光禿禿的牆壁上竟然出現了畫麵,眾人的腳步皆是一頓。

葉孤城道:“是壁畫。”

墓室壁畫,秦漢之後才興盛,到目前為止,知道墓室壁畫存在的世人並不多,柳無涯雖然算一個,卻萬萬沒有想到秦代竟然就有了墓室壁畫,簡直讓他大跌眼鏡。

眾人想,反正他們馬上就要看到秦始皇的靈柩了,在進入主墓室之前多了解他一點也是好事,所以就帶著極大的好奇心湧到了壁畫前。

然後這些人就愣住了,包括葉孤城。

因為第一幅畫就是一白衣劍客站在少年始皇帝身後。

秦代的繪畫技術很粗糙,更不要說是壁畫,但是看著一襲白衣,以及模糊的五官,並上腰間的兩把劍所有人都覺得似曾相識。

似曾相識到,人好像就出現在他們身後?

葉孤城也不說話,他不說話就更沒有人敢說話。

一時間,甬道中隻有人輕微的呼吸聲。

葉孤城道:“接著往前走。”

柳無涯如蒙大赦,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當然,他吐氣的聲音也很輕,因為他不想讓葉孤城注意到自己。

開什麼玩笑,這可是一個活了不止一千六百年的老妖怪!

柳無涯心中幾乎是崩潰的。

原來最危險就在身邊。

這比徐靜輸在他身邊還要讓柳無涯恐懼一萬倍。

他們接著走下去,甬道中的壁畫一幅接著一幅,出現的人與物變得豐富起來,什麼陰陽家的神話,內侍的比鬥。

但最多出現的,還是一個身穿白衣的男人。

越看下去越覺得是葉孤城。

葉孤城始終沒有表態。

他平時不會這樣,因為葉孤城知道,讓下屬心中惴惴不安根本就不是一個好選擇,心裏裝著事情的人永遠無法發揮出自己的力量,無論是事情大也好小也好,若有誤會就要盡快說開,特別他自己還是白雲城眾的主心骨。

但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葉孤城想,未來發生的事情現在的事情怎麼回答?

他忽然想到,這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孜孜不倦地尋找半仙算命人,就為了知道自己的未來,知道自己的死期,知道一切還沒有發生的事情。

但這並不是一件好事,葉孤城想,當發生之後,就會知道提前知道未來根本不是什麼好事情。

眾人一路沉默地走出墓室隧道,一言不發。

徐靜輸道:“你來了。”

他站在靈柩之前,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

柳無涯剛想說話,就聽見葉孤城道:“徐福。”

他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被迫戛然而止,柳無涯就說為什麼徐靜輸的態度這麼奇怪,原來根本不是他。

這人是徐福。

他想,活了一千三百年的老怪物。

不知怎麼的,他一點都不害怕,可能是因為身前站了一個活了一千六百年的老怪物,相比之下立見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