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葉城主並不會做那麼沒有檔次的事情。

葉孤城目送陸小鳳火急火燎地離開,在心中悄悄為自己點了個讚。

很不錯,他忽悠人的能力見長。

這是因為他已經樹立了非常權威的形象,所以無論說什麼,都很值得人相信。

他再看看在場另外兩人的表現,西門吹雪好像什麼都沒有聽見似的淡定,至於張婉柔則是兀自按捺,強作鎮定。

但眼中還是一派惴惴不安。

她雖然排名劍譜第十二,但是江湖地位比金九齡要低多了。

應該說這世道上本來就沒有幾個大俠比他的地位要高的。

武功高的官府人員,即使有些心中發酸的會悄悄稱呼其為朝廷的走狗,但是在大部分人耳朵裏,這種種名頭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更何況,他不僅僅是官差,武功還很好,在青年一代中,很少有人的武功會比金九齡的武功還要好。

有名又有實力,是多想不開,才會對他動手?

起碼張婉柔絕對不會試圖去挑戰金九齡,就好像她不會試圖去找陸小鳳的麻煩一樣。

但是現在,她似乎聽見了什麼有關金九齡的很不得了的秘密。

女人的心思經常要比男人敏感,這是先天的。

大部分女人都有一顆七竅玲瓏心。

所以,張婉柔很容易便從葉孤城的語焉不詳中聽出了他對金九齡的嘲諷,還有輕微的不屑。

能讓葉孤城嘲諷的會是什麼人?

張婉柔心道,反正不會是什麼好人。

但她卻聽說,金九齡雖然不是個百分之一百的好人,卻是一個實打實的正派人,是會被江湖正道視作朋友的大俠。

哦,對了,江湖正道自從武當派衰微之後便一蹶不振,已經當了大半年的孫子了。

現在在江湖上打出名氣的,大多是俠士,以及獨來獨往的高手。

不是正道,也不是邪道。

葉孤城看向張婉柔,那視線還是很通透,還是在瞬間就能將這女人看透。

張婉柔一激靈,下意識便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急切的模樣就好像如果她知道什麼,就會立刻被殺人滅口一般。

葉孤城:“……”

他有這麼可怕?

他當然不可怕,隻是有點威嚴過頭。

張婉柔知不知道並沒有什麼關係,反正葉孤城其實什麼都沒說,他隻不過是給了陸小鳳一個提示。

等等。

葉孤城忽然發現了問題。

剛才陸小鳳好像火急火燎地進來,然後又火急火燎地出去了?

他們不還沒有討論那劍鬼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竟然就出去了?

葉孤城痛心疾首:實在是太不靠譜了。

既然這樣的話,就他和西門吹雪討論好了。

張婉柔:“……”

看我看我看我!

難道不應該加上我一起討論嗎?!

葉孤城道:“此事看來牽扯頗多。”

西門吹雪道:“是。”

葉孤城道:“西門莊主有什麼想法?”

還好西門吹雪是個靠譜的,並沒有跟葉孤城說我沒有什麼想法,他略沉思片刻道:“劍鬼與下戰帖的似乎不是一人?”

葉孤城道:“最開始飛鴿傳書的,應該是他。”

但是之後的顯然並不是。

葉孤城道:“劍鬼,應該沒有收到回帖。”

所以現在有一個問題,張婉柔和劍鬼,正月十五是對戰還是不對戰。

西門吹雪道:“既然他提出了挑戰,就沒有回避的可能。”

若回避了,那就不是劍客。

一個會恐懼自己對手的人,又怎麼會拿得起手上的劍?

所以,即使劍鬼沒有收到張婉柔的回信,怕也是會默認對方接受邀約。

不僅僅是因為張婉柔是江湖知名劍客,還因為她是一個女人。

葉孤城能夠讓白雲城的□□平等,不代表他不知道外界的差別。

明朝的女性地位較前幾個朝代更加下降,雖然因為是武俠世界的緣故,有些才貌雙全的女俠,但大部分江湖人也並沒有因為身處江湖之中,而改變對女人的看法。

她們更容易受到貶斥,也更容易被醜化。

對劍客來說,怯戰,本來就是足夠成為心魔,斷送劍心的大事,放在外麵也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但那是對男人。

如果是對女人,是對張婉柔,則會出現另一種方法。

她會被“原諒”,因為她是一個女人。

西門吹雪看她就像看一條臭蟲,並不僅僅因為她是女人,還因為她放棄了手中的劍。

對西門吹雪這樣不近人情的劍神來說,寧願死,都不應該放棄劍。

葉孤城與他的劍道不同,理解也不同,所以他更能體會張婉柔的心情。

沒有多餘的同情與憐憫,也沒有多餘的厭惡與憎恨。

他看這女人,就好像看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隻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員。

張婉柔或許也心有所感,對葉孤城的好感度一直在upupup直線上升。

但大多數時候,她對葉城主還是很敬畏的,因為他是葉孤城,是白雲城主。

這個名頭可以壓倒一切。

葉孤城道:“錯,即使提出對戰,也有回避的可能。”

他經常會提出些與西門吹雪不同的見解,西門吹雪聽著也僅僅是皺著眉頭。

他知道,自己和葉孤城所走的道並不相同,有分歧,似乎是一件能被接受的事情。

葉孤城道:“你怎麼看?”

他問的當然是在一旁做背景板的張婉柔。

張婉柔受寵若驚道:“我?”

似乎沒有想到葉孤城會詢問他的意見。

葉孤城道:“自然是你。”

他道:“你可以決定去,或者不去。”

張婉柔是個劍客,即使約定放下了手中的劍,靈魂上的烙印也無法磨滅,如果不是劍鬼不講規則,她怎麼可能願意避戰?

但去戰鬥,好像又一定會死。

人在生與死之間都會躊躇,是苟且偷生,還是作為劍客光榮得死?

她原本已經做出了決定,擔當被再次提及時,又不得不動搖。

葉孤城道:“就算你去,也不會讓你死。”

他就沒準備讓張婉柔拿劍,她出現,並不是作為比劍者,而是作為一個誘餌。

既然都知道劍鬼的實力強得過分,好像是與他們等級差不多的劍客,又何必讓人送死?

張婉柔立刻道:“我去!”

也是非常幹脆了。

隻能說是葉城主的補充太過貼心。

西門吹雪眉頭一動,他好像有點不滿。

他在不滿什麼?

葉孤城非常了解西門吹雪,他已經將隔壁劍客的心摸得透透的。

葉孤城道:“她不是去對決的。”

西門吹雪不說話。

葉孤城又道:“她是餌。”

西門吹雪還是不說話。

張婉柔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僅僅是兩句話,就聽出了葉孤城的意思,她眼前一亮道:“葉城主是說讓我引出劍鬼。”

葉孤城道:“不。”

張婉柔:“……”

有點尷尬。

葉孤城道:“你不清楚自己要做什麼?”

張婉柔隻能道:“不太清楚。”

葉孤城道:“你出去,是安定人心的。”

張婉柔恍然大悟。

他們知道劍鬼與那下戰帖的根本不是一方人,甚至連兩方人的目的都不知道,但不管那下戰帖的目的是將水攪渾還是想要對劍鬼做些什麼,都要先做到最基礎的一件事。

就是在紫金之巔的對決,要舉辦得起來才行。

對此,那隱藏在暗處之人,似乎毫不懷疑。

一點都不懷疑,他們的目的能成,因為隻要是個劍客,就不應該拒絕挑戰。

這是約定俗成的規律,但要打破它又是如此簡單。

張婉柔的行動已經打破了這條規則。

她是個很聰明,也很有創新性的女人。

但那隱藏在暗處之人卻不知道,他們應該還抱著陳舊的觀念洋洋自得,等待張婉柔和劍鬼送上門,讓他們坐收漁翁之利。

但這有這麼容易?

葉孤城道:“你要麻痹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