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城特別頭疼。

但他的頭疼, 別人都看不見。

就算是對他還算了解的葉孤鴻看見葉城主也隻會道我兄長什麼都知道比江湖上號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大智大通還要厲害許多,簡直能夠對得起多年以前流傳下來的江湖百曉生名號。

沒人知道百曉生的名號是怎麼流傳下來的, 又有怎樣一段淵源,隻知道擁有這名號的人什麼都知道。

就連大智大通都無法稱自己是江湖百曉生。

但葉孤鴻卻認為他兄長可以。

跟著葉孤城走了許久,他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道:“兄長怎麼知道金九齡就是繡花大盜?”

他對葉孤城的話堅信不疑,更不要說金九齡在葉孤城的逼問下出了一頭冷汗, 光看他的模樣就知道這人非常心虛。

他為什麼心虛,莫不是被看透了身份?

葉孤鴻不瞎,雖然一開始覺得兄長與金九齡的對話莫名其妙, 但是聽著聽著, 就覺得不對味了,又看金九齡越說話越心虛, 甚至還有冷汗從額頭上滴下來的模樣,哪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問題又回到原點,葉孤城是怎麼知道的?

簡直就是未解之謎。

但葉孤城卻隻道:“你還記得我帶你走前說了些什麼?”

葉孤鴻道:“少說話。”

葉孤城沉聲道:“不錯。”

他道:“少說多聽多看,隻有這樣才能活得更長久些。”

葉孤鴻低頭,受教了。

如果說弟弟智商不是特別高對自己又十分尊敬有什麼好處,怕就是眼前這個。

特別好忽悠,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當然, 葉二公子一般情況下智商還是不錯的, 超過水平線多矣, 但葉孤城還是一忽悠一個準。

他身上自帶“兄長的權威”。

但想想金九齡竟然也否認了,他不免就有些頭疼。

以葉城主的眼力,他怎麼就猜不出三個繡花大盜是不同的三個人?更不要說第一個第三個的身份現在都已經水落石出。

但那第二個——

截了金銘滅貨與人的那繡花大盜和現在表明身份的兩個都特別不一樣。

他所做的事究竟是為了什麼, 莫不真是為了報複?

但他究竟與什麼人結下了什麼仇怨,才會引起別人的報複?

如果不是報複,人去哪裏了,貨物去哪裏了?難不成是要與他玩一出尋寶遊戲來自行尋找?

但即便是尋寶遊戲還要有個藏寶圖來提示一二,現在他已經按照對方提示到了武當山,下一步提示又在哪裏?

葉孤城很不解。

並不知道幕後人想做些什麼。

趙石鳴睜開了眼睛。

一片黑暗。

他是誰?他在哪裏?他在做什麼?

他下意識地想抬頭,想把自己的身體支撐起來,卻發現四肢沒有力氣,再怎麼用力,也隻有手指頭能動彈。

全身上下唯有意識清醒,等理智逐漸回籠,才想起自己之前身在何處。

他記得,自己好像是在幫城主送貨?

而且中途還突然出現了兩個想要截貨的,最後被他們聯手暴打一頓?

想想當時的場景,雖然荒謬,但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畢竟送去金銘滅的貨物,每一件都價值連城,引得有心人的貪欲也是情有可原。

但也正是因為考慮周到,所以葉城主便從白雲城的好手之中抽調出了一整支隊伍,幫忙運送貨物。

都說山水養人,在別的地方他們是不知道,但在白雲城確實如此,積攢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書籍珍寶足以教化萬民,又加上尚武之風,小小一座白雲城,不知道培養出了多少武林高手。

為什麼有這麼多的書,為什麼有這麼多的人才,為什麼有這麼多的秘籍?

就連葉孤城都不知道,好像從他在白雲城起,一切就都是這樣,他所做的,隻不過是將原本就井井有條的城池管理得更好。

白雲城的珍寶是物,更是人。

像趙石鳴這樣年輕的小兄弟,卻有江湖一流高手的功夫,放在別的地方,不早就像供菩薩一眼地供起來了?

也就是放在白雲城,才會成為送貨小隊的一員。

雖然他們這送貨小隊的隊長是輪流當的。

他四肢沉重,頭腦清明,但漸漸地,也終於找到了一點兒力氣,手指掙紮半天,從胸口的小袋子裏掏出一顆藥丸。

解百毒的丹藥,由嵐風姑娘出手研製,小小的一顆,功能不下於江湖上流傳許久的十全大補丸,如果中了毒,無論是什麼毒,吃下解毒丸基本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緩解功能。

江湖的□□,黑科技也很多。

不說什麼黑玉斷續膏簡直能夠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解毒的藥丸也是應有盡有。

隻有你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藥丸可真不愧是嵐風研製的,沒人知道原理是什麼,入口即化,固體化作液體,順著食道一路向下,就算是沒有吞咽能力的人也能食用。

清涼的觸感從喉嚨開始產生,流入胃部,傳遞向四肢百骸。

他似乎有了力量。

雖然沒有完全恢複,但也恢複了大半。

趙石鳴伸手推頭頂上的“天穹”,他很聰明,所以隱隱約約猜到了自己在哪裏。

黑暗而逼仄的小匣子。

他在棺材裏。

棺材沒有合棺,甚至還留了透氣口,雖然不知道自己在棺材中呆了多少天,但感知一下自身便能知道,他呆在這密閉空間中的時間一定不少,如果沒有氧氣,憋都憋死了。

這真是最糟糕的死法,更不要說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出現在這個地方,趙石鳴上一秒的記憶來停留在圍毆黑白無常上,天知道他怎麼到了這裏。

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身陷危險之中,就要找到破解的方式。

外麵有人嗎?他豎起了耳朵。

他練得功夫不是手上的,不是腳上的,也不是什麼武器,而是全身。

類似於少林的金鍾罩或者鐵布衫,是煉體的功夫,時間長了,雖然人看上去並不沒有特別粗壯,但若一拳打到胸膛上,卻會覺得手打上了一塊石頭,一塊鋼鐵。

身體堅硬而不可摧,五髒六腑也隨之有了些變化,較常人更為強健。

更不要說他還練得好一手龜息術,氣憋在身體中,在經脈中不斷遊走不斷強化,別的不說,他絕對是所有人中耐力最強的那一個。

或許就是因為練這般勞苦的功夫,他才有可能從黑暗的棺材中醒來?

趙石鳴等了許久,都沒聽見外麵有人的聲響,說是沒人看管他們並不可能,或許是出去吃飯或者幹些別的事?

他並沒有因為饑餓或者幹渴而四肢乏力,充其量就是胃裏有些空,但也是正常進食後的空洞,這些日子應該是被喂了湯湯水水之類的吃食,想來那人並不希望他們死。

想到這,心頭的大石又有一塊落地,既然自己沒有死,那其他同伴應該也沒有事。

就不知道葉城主的貨怎麼樣了。

即使不知道自身情況如何,都擔心葉城主的貨物,他也是相當的忠心了。

但白雲城出來的,哪個不是忠心耿耿?

他安靜地將棺材麵搬開,然後坐起來。

入眼,是黑漆漆的石窟,唯一的照明是石窟牆壁上懸掛的火把。

這裏沒有陽光。

火源已經夠了,雖然不很明亮,卻足以趙石鳴看清這裏的景象。

在幽暗的洞窟中,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十幾口棺材。

都是價值連城的厚棺,若給常人看見了,定然以為棺材中的是死人,而且是身份貴重的死人。

趙石鳴自己就坐在其中一口棺材中。

他很鎮定,一具棺材一具棺材地數過去。

果然,十六具棺材。

眼見石窟中沒有外人,他很是幹脆利落地從自己那具棺材中跳出來,一具棺材一具棺材地打開,再將解毒丸從袋子裏掏出來給人塞進嘴裏。

還不錯,每個人都麵色紅潤,活得很好,唯一的問題就是陷入了深深的沉睡,那模樣像是被用了蒙汗藥。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為什麼醒來的會是他,應該是他從小練得龜息術所致,與煉體的功夫相輔相成,時間久了,竟然成了本能,隻要他陷入沉睡,便會不由自己地進入龜息狀態,氣在身體內循環,被不斷地消耗,外界的新氣息不得已進入,那後來吸入的蒙汗藥,可不就對他沒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