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少英腦子不熱時,他是不會做出以微博之軀往大石塊上撞的舉動,因為那無疑就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結果不僅保不住自己,還救不了他的師父。

蘇少英隱隱約約覺得,在葉城主的心中,人命,劍客的命,似乎是非常重要的一樣東西,其重量或許能高於劍客的堅持,劍客的驕傲。

但他想想,又覺得自己多心了,葉城主那樣一個高傲的人,怎麼會覺得驕傲的分量比生命更低?對頂尖的劍客來說,尊嚴,就是他們的一切。

他深深地羞愧了,為了自己對葉城主的看輕。

葉城主:“……”

很好,你錯過了一個了解我的機會。

但不管蘇少英心中如何自責,在看見師父留下的字條時,他腦袋就嗡嗡作響。

分明就是師父的仇人找上來了!

他冥冥之中覺得自己無法應對,就如同他在與葉孤城分開後有所感知一樣。

若沒有白雲城主,說不定,他會死在珠光寶氣閣之中!

蘇少英腦中隻有一個念頭,他得去找葉城主幫忙。

即使他不知道,葉城主會不會答應,但小青年卻一廂情願認為,那高高在上的頂尖劍客,是世間少有懷有慈悲心腸的仙人。

葉孤城:手動滑稽。

不知道你從哪裏產生的誤解。

好在白雲城主的居住地址是公開的,全江南的劍客怕是沒有一人不知道白雲城主的院子在哪,隻不過他們都不敢上前,都不敢去找他。

誰都知道,向一個頂尖劍客提出挑戰,那就必須做好死的準備。

這世界上的人,還是想活著的居多。

蘇少英幾乎是將腳下的輕功運到極致,當他卻沒想到,尚且未到院落附近,竟然就遇上了白雲城主身邊的婢女。

不錯,朗月與嵐風現在也是名人,說是知名江湖女俠到也不見得,畢竟兩人的名氣是與葉孤城捆綁的,當然,兩人定然是樂見其成。

比起武功高強的女子,她們更加願意以葉城主婢女的名號而出名,這對每一個白雲城子民來說,都是最榮耀的稱號。

無論是嵐風還是朗月都很好認,白衣對於劍客來說沒什麼,那是白衣勝雪的神話,但是放在普通人身上,卻很少穿不帶一絲花紋的白衣。

特別是女子。

白雲城婢女的製服不要太明顯,再加上,這世上還能找出幾個比她倆更美,更有氣勢的女子?

蘇少英看見朗月,腳底猛地一刹車道:“是嵐風姑娘還是朗月姑娘。”

朗月一雙結了寒霜的眸子在蘇少英臉上一掃,冷冷反問道:“可是峨眉派蘇二俠?”

蘇少英忙慌不迭點頭道:“是我。”

朗月才接收到城主要見“活的獨孤一鶴”的命令,見對方徒弟竟然自己送上門來,心情還算不錯,她道:“我是朗月,城主有令,要見獨孤一鶴。”

蘇少英臉色一變,心道城主不愧是天上的神仙人物,就連家師出事都能算得一清二楚,可是已經看破天際星辰運行的軌跡,隨隨便便掐指一算便能知道百裏外的真相?

對白雲城主的敬仰程度,又向上一台階。

蘇少英道:“實不相瞞,在下正是為此事而來。”

朗月道:“哦?”

蘇少英嚴肅道:“家師,失蹤了。”

他有心說得更加嚴重點,因為失蹤,對於江湖人來說實在是很嚴重的一個字眼,因為等你找到失蹤之人時,可能隻能看見他的骸骨。

失蹤,不意味著歸隱,就意味著死!

朗月臉色一變,他想到了葉孤城的囑咐,如果找不到獨孤一鶴,就立刻發信,因為那不是朗月他們能夠處理的。

對葉孤城來說,獨孤一鶴是個很不錯的盟友,而且他現在還不確定是誰暗中一直想要對自己動手,如果是宮九和小皇帝到也罷,如果真是未曾謀麵的霍休,他可不願意將自己化主動為被動。

如果霍休想要他的命,他就要霍休死!

朗月猶豫的時間很短,一口茶的功夫都沒有就做下決定,隻要是城主說的,都要不打折扣地實行,哪怕城主現在受傷也一樣。

天下,絕對沒有比葉城主更加聰明卓絕的存在,她若是以自身意誌插手,怕隻會成為城主的累贅。

朗月的職業素養不允許她這麼做。

天色尚未變得昏暗,竟忽然有煙火在天上綻放,遠近的老百姓都不由抬頭,對他們來說,看煙火是生活中少有的娛樂。

但也不知道放煙火的人是怎麼想的,竟隻放了一下,等啊等,卻等不到第二下,隻能興致缺缺地低頭,再度將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活計上。

蘇少英愕然,他實在想不到,為何朗月會來這一出。

朗月也不做解釋淡淡道:“在這等著,城主等一會兒就來了。”

葉孤城背劍策馬揚鞭,心中卻在不住臥槽,嵐風在走之前用繃帶將他骨裂處再度纏緊,但隨著馬匹顛簸,他的胸口卻還是在隱隱作痛。

心中不住批判武俠世界的不合理之處,經商也好,談生意也好,都能找人替代,但一涉及到江湖人之間的過招,比劍,便隻能他親自出馬。

因為沒有人,能達到葉孤城的境界。

他□□的馬通身雪白,這年頭,白馬並不是人人都能騎得的,特別是葉孤城這般無一官半職的山野草民。

然,海外的仙人,本就不應該被條條框框束縛,江湖人不斷打破朝廷指定的規章製度,這似乎是很常見的一件事。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

快馬加鞭之下,葉孤城很快趕到朗月發信之處,他衷心希望,這不是第一次,但這卻是最後一次。

他先對朗月點頭,然後看她身邊的小青年,冷冷道:“蘇少英?”

一瞬間,蘇少英竟然產生了難以言喻的激動之情,他竟然被偶像叫出了名字!

蘇少英:葉城主沒有忘記他!

實在是非常地受寵若驚呢!

葉孤城道:“你知道獨孤一鶴的下落?”

蘇少英道:“大概知道。”

大概,就是不確定,但為了存在的可能性,他願意去找一找。

葉孤城道:“好。”

蘇少英有點懵,好什麼?

下一息,便知道葉孤城說的是好什麼。

他道:“上馬!”

戰鬥前,最好不要廢更多的力氣在輕功上,特別葉孤城已經受了傷。

蘇少英立刻從慌神中回了過來,手腳並用爬上葉城主的高頭大馬。

共騎耶!

不由自主心神一蕩,蘇少英不知道自己在眩暈什麼,但如此近的位置,似乎都能聞到葉城主身上清淡的芳香。

然而,葉孤城並沒有心轅馬意,甚至沒有產生一絲絲怪異的情緒,兩個男人共乘一匹,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他道:“帶我找到獨孤一鶴。”

蘇少英道:“好。”

葉孤城的表情很冷,如同天上的遠山,他站在樹後,月光微弱,白衣被黑夜所遮蓋。

蘇少英站在葉城主身後,臉上滿是激憤之情,因為他已經知道,霍休,就是一個小人,而他的師父,卻以江湖人的方法同霍休對戰。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獨孤一鶴或許發現不了,但旁觀的葉孤城與蘇少英卻能發現他的手段有多下作。

等到籠子從天而降,蘇少英幾乎氣得全身發抖,他哆哆嗦嗦半天,隻說出一句話:“豈有此理!”

所有的憤怒,都被包括在四個字之中。

而葉孤城,在聽見霍休說自己也很麻煩時,哪裏想不到自己最近遇上的倒黴事背後都有他推動的影子?

怕是霍天青,都是他扇動來的吧?

與上官飛燕關係不淺,又在武林很有威望,除了他,還有誰?

葉城主本就白皙的臉給他氣得更白,咬牙切齒,心中隻有四字

——豈有此理!

來吧,他手中的劍已經饑渴難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