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皺著眉頭喝酒。

他是一個很喜歡喝酒的人,高興的時候喝酒,苦悶的時候也在喝酒。

店小二見他桌上堆了十幾個瓶子,心下愕然,走到陸小鳳身邊小心翼翼道:“客人還要喝?”

他不怕陸小鳳撒酒瘋,在這間酒樓中撒酒瘋的人很多,但還沒有一個人能完好無損地走出去。

他隻怕客人拿不出酒錢,誰都知道,店主人最討厭別人賒賬,他這裏的酒很好,如果想要喝,便要守店主人的規矩,規矩很繁瑣,也很古怪,不能大聲喧嘩,不能損壞店裏的陳設,最重要的是,不能賒賬。

如果還不上錢,就要拿腦袋來賠!

店小二不是一個善心人,但他也不是喜歡看死人的人,所以他提醒陸小鳳道:“我們這裏的錢,是要現結的。”

“丟人現眼的東西!”

還沒有聽見客人回話,便聽見一聲暴嗬,這暴嗬讓店小二滾到桌子底下,因為他聽出來了,發出嗬聲的不是別人,正是要殺人的店主人。

男人從後廚出來,他像一口水缸,還是裝滿了的那種,肚子從衣衫內滾出來,再多的布料也遮不住他的肚子。

趙大,他釀得一手好酒,也耍得一手好刀,手起刀落,人頭落地。

趙大道:“連四條眉毛陸小鳳都認不出,別說是我店裏當差的。”

陸小鳳隻能苦笑,他雖然在江湖上有些名氣,但也沒有到路邊的店小二都要認識的地步。

誰知,滾到桌子底下的店小二卻又從桌子底下滾了出來,他神色不見張皇,反而嬉皮笑臉,前後巨大的反差讓趙大與陸小鳳都一驚。

店小二道:“我竟不知道,陸小鳳的名氣已經大到從人群中隨隨便便揪出一個人就要知道的地步。”

陸小鳳端杯子的手一頓,他已是認出此人是誰。

“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回頭,先對趙大點頭,然後又對陸小鳳笑道:“這一回,你可沒認出我是誰。”

他的易容術很厲害,就算是比鬼都精靈的陸小鳳也不一定每一次都能認出他,能騙過機靈滿天下的陸小鳳,對他來說是很值得驕傲的一件事。

趙大卻道:“我的店小二去哪了?”

司空摘星又道:“你從後廚出來,竟然不知道他在哪裏?”

他比陸小鳳還要更會惹人生氣。

陸小鳳最常惹女人生氣,但是司空摘星,卻是男女老少無一例外。

因為他有的時候扮成男人,有的時候扮成女人,有的時候扮成老人,有的時候卻扮成小孩兒。

你永遠無法知道,司空摘星有多少張麵孔。

趙大雖然喜歡砍下賒賬人的頭,卻是由於他們破壞了自己的規矩,對不請自來的客人,他相當的寬容大度。

他一屁股坐到條凳上,搖搖欲墜的木條凳支撐他龐大的身軀,嘎吱嘎吱發出最後的呻吟,不知道什麼時候,木條椅便會被他坐塌。

陸小鳳道:“我是來喝酒的。”

司空摘星道:“我是來耍陸小鳳的。”

一對損友,兩個混蛋。

趙大笑道:“我可不覺得你是特意來戲耍陸大俠的。”

司空摘星一聽來了興趣道:“哦?”

趙大道:“我與偷王在今天以前雖不認識,卻也知道你是個日理萬機的人。”

殺手,青衣樓有整整一百零八個,但是偷王,全天下卻隻有一個。

殺手會有殺不了的人,但偷王卻沒有偷不到的東西。

請他偷東西的人多了去了。

說司空摘星日理萬機,這真是天下頭一號的大實話。

司空摘星道:“那你說我有什麼事兒。”

趙大微笑道:“我雖不知道你有什麼事兒,但我卻知道,那對陸大俠來說,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事。”

他的話擲地有聲:“因為你們是朋友!”

朋友,這是世界上最貴重,也最美好的字眼。

陸小鳳走出趙大的店,司空摘星跟在他身後,他還是做店小二打扮,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知道司空摘星長什麼樣,他有一千張一萬張臉,陸小鳳也不能分辨出哪張臉是屬於他的。

司空摘星道:“那趙大說得不錯,我找你來確實是有重要的事。”

陸小鳳道:“我知道。”

他了解司空摘星,正如同司空摘星了解他,朋友與朋友之間,心意總是相通的。

司空摘星道:“那你知不知道,被我偷走的奪命鏢已經死了。”

陸小鳳歎一口氣道:“這我已經知道了。”

司空摘星又道:“雖然這事你已經知道,但還有一件事,是你一定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