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璐穿蜜色的大衣, 她手裏滾著一個大雪球,“姓陸的,受死吧......”
陸鴟吻偏開頭, 瞧見好友身後還有一人, 那男人穿與姚璐同色的呢子大衣, 女人大聲道:“陳總編, 你也不管管她?”
男人攤手,他提著禮盒, 上前一步, “西班牙可可粉,我們剛剛從馬德裏回來,下一站是北極。”
陸鴟吻道:“你們蜜月遊?”
男人笑一笑, 說:“我生了腦瘤,活不過半年,她願意陪我再看一遍這世界, 我很感激。”
姚璐手中那團大雪球轉而往陳淵的領口裏砸,“閉嘴吧你,你不還沒死呢, 活著一天,就給我好好活著。生來,死去, 誰不都一樣, 隻是這生死之間總要做點什麼。”
陸鴟吻咬著嘴唇, 她撇開頭, 蕭九齡不知何時過來,他摟了妻子的腰,說:“快點請客人進來,今天吃紅酒牛排。”
“蕭九齡,我......”
陳淵還是那麼瘦,他與姚璐甫一進門,姚璐就撲在陸鴟吻身上,“你個死沒良心的,你說跑就跑了,我怎麼辦,你叫我怎麼辦?”
女人哭幾聲,淚水都要出來,陸鴟吻趕緊拿自己那條沒織完的圍巾給姚璐擦眼淚,那圍巾毛茸茸的,還有點紮眼睛,姚璐抹掉淚花,“這是什麼鬼東西,你織的地毯?”
“哧哧”,蕭九齡在那邊笑,“是條圍巾,她織好了又拆,拆了又重新織,不知道她想織多久,大概能拖到明年冬天。”
坐下吃飯的時候,蕭九齡訓練有素,儼然已成了全職煮夫,他做了巴西牛肉飯,紅酒燉牛排,土豆泥,還有紅菜湯,等男人端出他的魚肉沙拉,姚璐嘴巴都合不攏,“四......四公子,這......都是你做的?”
蕭九齡替客人倒酒,“我前幾天學的雞尾酒,試試?”
陳淵舉起杯子,“我們來得很突然,也很冒昧,多謝二位的招待,多謝。”
姚璐也舉著杯子,“嗯,我們突然就來了,因為陳淵說他想靜靜去死,我說我不同意。胡適先生說過,怕什麼真理無窮,進一寸有一寸的歡喜。我們活在世上,生而有盡頭,時時有遺憾,為什麼不趁現在去識青天高,黃地厚,我們要將斬龍足,嚼龍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陳淵低著頭笑,陸鴟吻一手托著頭,道:“姚姑娘,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到要剝我的皮,抽我的筋。”
蕭九齡站起來,“來吧,我們喝一杯。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陳淵亦是起身,“這個世界,我來過,亦深愛過。我不求結局,不求來生,此生足矣。”他看陸鴟吻,“陸小姐,我祝賀你,終於幸福。還有,那套話本今年出了新修版,原來的官配竟然拆開了,他們最後才發現他們之間是兄妹之情,不是愛情。”
陸鴟吻與陳淵碰一下杯子,“那都是胡扯。那不是愛情,什麼是愛情?所以我說要買1994年的版本,那一版的感情線最是自然細膩。世界變了,作者也老了,年輕人都不相信那種癡情,他們隻覺得男女主角有病。”
姚璐歎一聲:“人生一世,草生一春,來如風雨,去似微塵。”
.......
雪落得更大了,外頭漆黑一片,陸鴟吻在陽台上站著,男人拿衣裳給她,又去關窗戶,說:“抽煙了?可以關著窗,當心著涼。”
“蕭九齡,你愛我嗎?”
女人望著男人,男人也望著她,過了半刻,他才說:“我愛你,愛你才是我終生浪漫的開始。”
陸鴟吻垂著頭,又有眼淚滾出來。
男人擁她入懷,“鴟吻,我愛你,從始至終。如你愛我一樣。”
......
《劇終》
駢四儷六,於2017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