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功喝了一大碗酒,又往嘴裏拋入了幾顆玉米粒細細地咀嚼著。王氏兄弟不發一言,隻是靜靜地望著他,眼神中透著惶惑之情。
高一功望望王光泰,又望望王昌,忽然咧嘴笑了起來,道:“兵禍阻隔兩岸,江南的情形想必兩位將軍還不甚了了。”
“願聞高見。”王光泰皺著眉頭說了一句,語氣略微冰冷。
高一功好整以暇,不緊不慢地先反問了一句:“我們齊王的大名,兩位可曾聽過?”
“徐楓徐暮帆?嗬嗬,隻怕他的名聲比晉王還要大些。”王光泰這樣說。
王昌也點點頭,頗為讚同兄長的說法:“齊王也是個傳奇人物,聽說他曾是左良玉的幕僚,竟然可以一步步上位,鏟除馬阮奸賊,收服大西叛軍,襄陽城裏三歲童子都在傳,說徐暮帆是那劉伯溫轉世呢。”
高一功哈哈大笑,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什麼劉伯溫轉世,無稽之談。哈哈哈……不過,我們齊王確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才能。若沒有他,江南的半壁山河焉能保全?天下民心所向,加上大明皇帝刻薄寡恩,齊王不得已才演了一出‘陳橋’的戲碼,登基做了皇帝了。”
“那大明天子呢?”王光泰不禁身子前傾,急急地問道。
高一功仍是不緊不慢:“既是演一出‘陳橋’,那朱明宗室自然要善待的。廢帝朱慈炯被封為定王,可與長平公主一道生活在紫禁城中。”
“形同軟禁。”王恩有些出神地嘟囔了一句。
高一功有些不悅,對他說道:“總比丟了腦袋好些。”
王氏兄弟對視了一眼,隻能各自歎息。他們之所以有反清的勇氣,無外乎是因為自己的心中還殘存著一些對大明王朝的忠誠,可如今才知道大明已不複存在,自己冒的這一場風險豈不變成了天大的笑話?
想到這裏,王光泰啞然失笑:“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呀……”他搖頭苦笑了幾聲,然後端起酒碗,“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高一功看出了他的心事,語氣便也溫和了起來:“無論是大明還是中華新朝,總之都是我漢人的江山,總好過讓給滿洲胡虜。兩位保住了襄陽,便是大功一件,他日我們的陛下不會虧待你們的。”
這二人本來垂頭喪氣,但聽了這話眼光中放出了一絲異彩。看來事到如今也隻能這樣了。
“好了,兩位也說說吧,你們和滿清朝廷有何深仇?”高一功夾了一筷子河魚送入口中,那神態就像是在聽戲一般。
王昌本有些消沉的意誌忽然激動了起來。他重重地一拳頭砸在桌子上,桌上的碗筷也都是一震,汁水都溢了出來,怒罵了一句:“這些天殺的韃子,害死了我們的大哥!”
王光泰眉頭微皺,輕輕按住了王恩的手腕,說:“不可莽撞。還是讓我來說吧。”
王昌這才發覺自己失禮,慌張之下忙站起身來,對高一功作了一揖,表示歉意。
高一功含笑點頭,然後又將目光投向了王光泰。
王光泰也是表情抑鬱,又拎起酒壇子給自己倒滿了酒,然後脖子揚起,碗中酒一飲而盡。“咚”地一聲,酒碗重重地砸在桌子上,高一功也有些略略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