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他的目光與孝莊一交,忽然感受到她目光中的那份凜然殺氣,他也不覺一怔,硬生生地將後半句話咽了下去。
額哲是當今察哈爾部的大汗。多年之前,他的父親林丹汗東征西討,聲勢大漲,蒙古各部紛紛歸附。可偏偏就在這個緊要關頭,滿洲八旗崛起於白山黑水之間。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雙方在一番爭鬥之後,林丹汗敗退,最終死在了青海。而他的兒子額哲雖繼承了父親的汗位,但也無力與滿洲爭雄,隻有獻上元朝時的傳國玉璽,稱臣投降。
察哈爾部本就是整個漠南蒙古聲勢最大的部落。如今他已投降,其他部眾自然也紛紛歸附。整個漠南蒙古迅速被滿洲平定,並依照滿製,建立起了“蒙古八旗”。
說起來,滿清地順利入關絕少不了蒙古的協助。不過,蒙古對滿清卻多少有點麵和心不和的意思。除了科爾沁部之外,喀爾喀部、察哈爾部都與他貌合神離,隻是攝於他們強大的軍事勢力,被逼無奈才會俯首稱臣。
尤其是察哈爾部的大汗額哲。他與滿清朝廷既有國仇,也有家恨。此仇當真是不共戴天。你教他如何能不心存怨恨?
之前大清國力強盛,額哲尚不敢造次。可隨著他們濫發紙幣,國力日衰,民怨日起。大清朝的江山似有搖搖欲墜之感。
在這個時候,額哲又如何能按捺得下複仇的躁動呢?
孝莊也不是不知道額哲的心思,但她不能戳破。一旦戳破了,於滿清的朝廷隻是有損無益。
於是她頗為尷尬地一笑,道:“額哲,你我都是姓孛兒隻斤的。就像皇上和多爾袞都是姓愛新覺羅的。多爾袞可以輔佐咱皇上,如今你就不能輔佐咱皇上嗎?”
額哲輕蔑似的一笑,問道:“難道太後也要給我個攝政王做?”
這句話又把孝莊噎住了。攝政王豈是外姓人能做的?額哲如此說,就是在故意給孝莊難堪。
孝莊自然是氣得臉色發青,身子微微顫抖。
但她也不能不忍下這口氣,強顏笑道:“額哲呀,你是不知道。當初多爾袞理政的時候可忙活死了。後來他去平亂賊,結果呢?亂賊是平了,可他自己也撘上了一條性命。唉,這個苦差事就算我敢給你,你接得下嗎?”
“哼!何止是攝政王。原本來說,這北京城就是我‘黃金家族’的大都!”額哲冷冷笑著說:“太後,我與父汗的誌願都是重建大元,恢複成吉思汗的雄風。區區一個攝政王之位,又有何足惜?”
還不待孝莊說話,坐在龍椅上的小皇帝就先是一聲怒斥:“身為臣下,竟如此無禮,我判你個欺君之罪也是夠的!”
額哲也憤然站起了身來。隻聽一陣“叮叮當當”的桌椅聲響,滿洲貴族們也跟著站了起來。而額哲這邊的蒙古王公們也不甘示弱,同樣憤然起身。
“你們幹什麼?”豫親王多鐸厲聲質問。
額哲望了眼茶幾上的元宵,冷冷笑道:“這漢人的玩意兒還是你們留著吃吧。本汗要回去了。”
撂下這一句話,他轉身就走。跟在他身後的一眾蒙古王公也都跟著走了,包括科爾沁的布泰。
多鐸他們一雙雙怒目瞪著,目送他們離開。待額哲他們走後,多鐸才回過頭來望向孝莊。
孝莊輕輕用手拭淚,坐回了座位上,頗為哽咽地說:“豫王爺,你可看得明明白白的。額哲他們……額哲他們……可不興這麼欺負人。”
孝莊話還沒說完,就“嗚嗚”地哭了起來。一時間,整個養心殿都籠罩在了一片淒淒慘慘地氛圍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