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舊日衣冠(1 / 2)

吳三桂坐在書案前,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肚子,兩道濃眉緊緊地皺在了一起。他輕聲歎了口氣,顯得有些無可奈何。

“做慣了王爺,便忘記了征戰時的艱苦。”他自嘲似的一笑,對來送塘報的部將夏國相說:“你看,我的肚子上都有贅肉了。”

這夏國相年約三十、胡須滿麵,一雙炯炯有神地大眼始終望著吳三桂。

但此刻,他卻楞了楞,輕聲喚道:“王爺?”

吳三桂抬眼將他一瞧,笑著說:“怎麼啦?莫非你擔心我聽到敗報以後就瘋了不成?”

“末將斷不敢有此意!”夏國相連忙跪倒,唯唯諾諾地回答。

“行了,你起來吧。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吳三桂語氣十分溫和,大反常態。

越是如此,夏國相便越是揪心。

劉文秀第一次北伐時,麵對節節勝利的明軍,吳三桂沉著應付,進攻退守都十分從容。但他從容歸從容,卻也不似今日這般喜笑顏開。

夏國相奏道:“王爺,偽蜀王劉文秀已破了王輔臣,祁三升也占據了嘉定。這兩支敵軍宛似兩隻鐵拳,一西一東朝我成都打來。若他們聯兵一處,隻怕馬寶、譚洪他們也是抵擋不住的。王爺,咱們是棄是守,總得拿出個策略來,不能再這樣耗下去了。”

聽著夏國相的分析,吳三桂臉上的笑容才由濃轉淡。他用雙手支著腦袋,輕聲問道:“郝浴在哪裏?”

“遵王爺的軍令,郝浴已退往新津,隨時可進駐成都,協助守城。”夏國相答道。

吳三桂點了點頭,說:“那就好,那就好。”

說完這句話,他再也無話。夏國相有些著急,追問道:“當下困局,王爺有何指示?”

“我沒有指示。”吳三桂抬起頭來望著他,麵上波瀾不驚。

夏國相麵紅耳赤,不禁提高了嗓門:“兵臨城下,成都已危如累卵,王爺食朝廷俸祿,麵對此種艱險,便不思報國了嗎?”

夏國相追隨吳三桂多年,彼此相熟相知,私下談話時常常不顧尊卑身份。

麵對夏國相的責難,吳三桂卻是不怒反笑。

他將身子靠在椅子的靠背上,笑著說:“王輔臣一戰兵敗,而且是全軍覆沒,就連他本人也被明賊梟首示眾。你可知,這是為何嗎?”

“賊兵勢大,我軍力不能支。”夏國相答道。

“善。”吳三桂點了點頭,便好整以暇地給自己的杯子裏倒上茶水,細細品呷了起來。

夏國相雙眉一皺,箭步上前,伸手便按住了吳三桂端著茶盅的手腕,說:“劉文秀上一次同樣勢大,我軍節節敗退,但最後我們依然扭轉戰局。上次可以,今次自然也可以。王爺切不可灰心喪氣!”

“嗬嗬,國相呀。你可越來越放肆了,居然敢抓住我的手。”吳三桂含著笑意,淡淡地說。

夏國相這才發覺自己的身子幾乎完全壓在了吳三桂的桌案前,十分地失禮。

“王爺恕罪!”他急忙將吳三桂的手鬆開,退了幾步說。

吳三桂望了他半晌,才又說道:“成都不可棄,但也難以堅守。朝廷部署在江南的大軍也是處處受製,難以援救。咱們與其在這裏唉聲歎氣,倒不如喝喝茶,品品畫,臨死前也不能忘了風雅。”

“王爺何出此言?”夏國相疑惑地問道。

“難道你還沒看出來嗎?此次明廷全線反攻,雖然是先在湖廣進兵,進而是浙東。但……”他輕輕呷了一口茶,抬眼說:“巴蜀全省,才是他們勢在必得的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