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起身時,一個年輕的小太監含著笑,向申紹芳和馬吉翔這邊踱步而來。
“申大人、馬大人。”小太監笑著說:“陛下最喜歡聽的便是韓大官的話。您二位要是想……”他說著便微微伸出手,五指上下浮動,像是在掂銀子一樣。
二人忙鞠躬行了一禮,馬吉翔笑著說:“這個自然。韓大官的孝敬在下絕少不了。”
小太監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斜眼將瞿式耜和張同敞一瞥,再冷哼了一聲,昂首走了。
申紹芳也假惺惺地衝瞿式耜和張同敞微行一禮,道:“兩位大人,在下先行一步了。”
他一走,馬吉翔便也森然笑著,緊隨其後地走了。
“奸臣誤國!”張同敞到底年輕氣盛,險些就要衝過去踹這二人一腳。
瞿式耜急忙將他攔住,喝道:“別山!休得無禮。”
張同敞“哼”了一聲,將袍袖一甩,背過了身去。
瞿式耜和張同敞望著這些衣著鮮亮,如海潮一般徐徐退去的大臣們,隻覺得胸口淤塞,一股無名之氣憋在那裏,非常地氣悶。
“走吧。”瞿式耜一拉還在發愣地張同敞的胳膊,與他一起走出了大殿。
張同敞邊走邊感歎:“唉。大明奸臣層出不窮,隻怕國運該終了。”
瞿式耜聞言猶遭雷劈,兩道劍眉一張,低聲怒喝:“別山!小心說話!”
“哼!難道老師還對朝廷心存希冀?”張同敞問道。
瞿式耜沉吟了半晌,才緩緩說道:“其實李定國送來的除了捷報,還有一道題本。說是孔有德的女兒想見徐暮帆。”
“哦?”張同敞雙足一停,皺眉思索道:“這可奇了,難不成她認識徐暮帆?”
瞿式耜也停下步來,含笑搖頭,說:“不知道。不過,這道題本我沒有上。因為我知道,陛下絕不會同意的。說不準,還會更加疑心於他呢。”
這個“他”當然就是指徐楓。張同敞也頗有同感地點點頭,又笑道:“老師不是也懷疑徐暮帆有二心的嗎?怎麼如今想要保他了?”
“走吧,邊走邊說。”瞿式耜又拉了張同敞一下,與他並肩而行。“唉,是呀。”他歎息一聲,苦笑連連:“我原先也覺得徐楓是要借大西軍顛覆朝廷。不過,你看李定國仗打得如此賣力,戰果又是如此輝煌。”
“嗯。李定國對徐暮帆似乎很敬仰。”張同敞也點頭說:“如果李定國能夠一心扶保明室,那徐暮帆定也不差。”
瞿式耜又搖了搖頭,笑道:“那也不見得。李定國畢竟是個武夫,看走了眼也未可知。不過……”
說到這裏,他步子又是一停,側目望著張同敞,十分嚴肅地說:“為今之計,我隻有冒險一試。”
張同敞見他說得鄭重,一顆心也懸了起來,惴惴問道:“老師要試什麼?”
瞿式耜望望左右,對張同敞耳語道:“學漢末的何進,召徐楓來桂林。”
“啊?”張同敞聞言猶遭五雷轟頂。他慌張地望望左右,才又壓低聲音說:“這可是矯詔!要誅九族的!更何況……萬一那徐暮帆是第二個董卓,該如何是好?”
瞿式耜說:“治重苛必用猛藥。這個徐暮帆曾是左良玉的幕僚,來到南京之後,半年不到就剪除了馬阮二賊。今天,咱們不過是故技重施。別山,你願不願跟我幹?”
張同敞愣了一愣,忙說:“學生自然唯老師馬首是瞻!隻要是為救大明江山,再渾的水我也願意趟一趟!”
“好!”瞿式耜向他投去了一個讚許的目光,又舉頭望天,喃喃道:“徐閣部,咱們在桂林相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