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乍暖還寒的初春,幽暗的詔獄更顯得濕冷。徐楓和寧采兒走得不快,他們身後的獄卒也有些畏懼徐楓的身份,因此不敢輕慢。
“徐大人,咱可得快著點。”獄卒陪著笑說道。
徐楓回頭將他一望,笑道:“你急著回去交差嗎?”
“不敢。”獄卒點下了頭。
在獄卒的帶領下,徐楓和寧采兒被帶到了一間囚室的門口。另一側的囚室忽然起了聲響,寧采兒驚叫一聲,向後縮去了身子。
“誰呀?”寧采兒嚇得花容失色,驚恐地望著黑漆漆的囚室。
一雙大手緊緊握住了牢門,叫道:“暮帆兄!是你嗎?”
徐楓一驚,急忙回過頭來,隻見被關在裏麵的這人滿臉漆黑、頭發散亂,麵如枯槁,隻有那雙眼睛還頗顯得神采奕奕。
他穿著破舊的囚衣,努力地向前湊著身子,道:“暮帆兄,是我呀!朝宗!”
“朝宗!”徐楓也忙靠過來,與他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說:“真的是朝宗嗎?辟疆和子龍他們呢?”
“辟疆!子龍,你們快來看呀!”侯方域向左右呼喊著。兩側果然也各有兩人湊到了門邊。這三人在閃爍不定的煤油燈的映照下,麵容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卻可以確認是冒辟疆、陳子龍和侯方域無疑。
三人並排關在三間囚室之中。徐楓一眼望去,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望著自己。徐楓的眼裏頓時含滿了淚水。他隻覺得三人的樣子就像是動物中被飼養的稀有動物,毫無作為一個人的尊嚴之感。
“三位兄弟,是我連累你們了。”徐楓哽咽著說道。
冒辟疆忙說:“暮帆不可如此說,我們敬佩暮帆兄的忠義心腸,所以才肯蹚這趟渾水的。”
“是呀暮帆兄!”陳子龍道:“咱們四人所做的事無愧於天地良心,就算死在了這詔獄裏,後世也必為我等立書作傳,流芳百世。又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
徐楓含著滿眼熱淚,向三人深深的作了一揖。寧采兒也跟著向三人鞠躬致意。
獄卒道:“徐大人,您就快請進吧。小的伺候完您,還得為這位姑娘安排呢。”
“還安排什麼?”徐楓冷冷地說:“小寧和我住一間,就不必麻煩了。”
獄卒忙道:“那可使不得。咱們詔獄沒有這個規矩。”
“沒有這個規矩,那你們有哪個規矩呀?”徐楓厲聲質問道:“你們錦衣衛沒有皇上的手詔不得拿人。哼!可你們聽了嗎?抓我們是皇上的意思嗎?”
獄卒連退了兩步,賠笑道:“徐大人您看您這話是怎麼說,咱們也是奉命辦事,要說違背皇命,那也不是小的違背呀。”
“那你的意思,是你們馮大人違背了?”徐楓哈哈一笑,又揚聲道:“好!我在這兒想必也住不久,隻要我一有機會出去了,你今天說的話我可要好好跟你們馮大人念叨念叨。”
“哎呦,您免開金口吧。”獄卒忙將徐楓這側的牢門打開來,說:“您二位一塊請進得了。”
獄卒深知這個徐楓不簡單,來了南京沒幾天就深得皇帝的寵幸。保不準那一天他還真就出去了。
“哼!這還差不多。”徐楓攜過寧采兒的手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哐當”一聲,牢門上撂下了鎖。獄卒衝裏邊的徐楓說:“咱詔獄不比刑部大牢,您要缺什麼就言語,小的即刻給您送來。”
徐楓含笑點了點頭,說:“有你這句話就成了,我們沒那麼多臭毛病,什麼也不需要。”然後就和寧采兒一起坐在了鋪滿幹草的地上。
“嘿嘿,好說好說。”獄卒躬著腰走開了,極盡奴顏之態。
對麵的那三人互相望了望,由冒辟疆開口問道:“暮帆兄,這位姑娘是什麼人呀?”
“她是我的侍女。”徐楓搖頭笑了笑,說:“也是因為我的緣故,她是第二次進詔獄了。”
“公子。”寧采兒輕輕推了徐楓的腿一下,說:“以後您也別再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了。”
“哦?”陳子龍皺起了眉頭,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徐楓嗬嗬笑了起來。“是你說還是我說?”他問身旁的寧采兒。寧采兒一愣,忙道:“奴婢嘴笨,說不好,還是公子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