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徐楓明白張捷此行的用意了,不就是要錢嘛,那也簡單。於是他問:“往年的規矩,支多少?”
張捷雙手扶著膝蓋,嗬嗬笑著,說:“不用多,也就萬兒八千的。”
“萬兒八千的?”徐楓流露出了不可思議地表情,說:“不就是一個新年慶典嘛,哪用得了這麼多?”
張捷的笑容僵住了。但他眼珠一轉,忙解釋道:“徐老弟初來乍到還有所不知。銀子都是寧多勿少。待今日一過,富餘的款子還得退回來。”
徐楓搖了搖頭,說:“昨夜我翻遍了往年舊例,從未有一筆款子退了回來,支出倒是一年比一年多。張大人,這裏怕是有貓膩吧?”
張捷愣住了。他沒想到徐楓竟然這麼地“不懂規矩”,可這種事也不能明說,一時就僵住了。
這時候張婆也把茶端了上來。徐楓望了他一眼,笑道:“咱們別光聊天,來喝口茶,潤潤嗓子。”
張捷無心喝茶,隻能陪著笑臉說:“那依老弟之見,你打算支多少銀子?”
徐楓沒有說話,隻伸出了一根手指。張捷道:“一萬兩?”
“不,一千兩。”徐楓笑道:“既是皇家慶典,不能太寒酸。一千兩足夠了。”
張捷瞬間湧起怒火,道:“徐老弟,你如此做法,太不給大夥麵子了!”
徐楓卻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盅來,吹散了些熱氣,品起了茶來。麵對他這樣的漫不經心,張捷更覺羞辱,便又補充道:“大明的官場曆來如此,你憑什麼壞了規矩?”
徐楓緩緩抬頭,學著電視劇裏的人物說話:“徐楓此番來,既打老虎,也拍蒼蠅。朝廷的銀子是要用來抗擊滿洲韃子的,若是人人揮霍,我大明江山傾覆就在眼前。這樣下去,隻怕明年咱們都得披發左衽,在大清的國土上賀新歲了!”
“徐楓!”張捷拍案而起。他氣得手指顫抖,道:“好!好!今日你駁我的麵子事小,駁錢大人的麵子事大。我老實與你說了,今日此行乃是錢大人交代的,你連他也不放在眼裏嗎?”
徐楓不動聲色地抬起頭來,問了句:“錢大人敢駁左帥的麵子嗎?”
張捷聞言便是一驚。他雙眉一挑,無話可說了。“你少拿左良玉來壓我!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幾時!”張捷一甩衣袖,揚長而去了。
張捷沒有回家,而是直奔了錢謙益的府邸。錢謙益是南京朝廷的禮部尚書,也是東林領袖。撥款辦新年慶典這事,錢謙益沒有理由不過問。
“下官見過錢大人。”張捷見了錢謙益便謙卑地行了一禮。穿著便服的錢謙益將他一扶,笑道:“何必多禮,又不是在朝堂上。”
“錢……錢大人,下官可沒臉見您了!”張捷說完竟嚎啕大哭了起來。錢謙益忙問究竟。
於是,張捷便將在徐楓那裏受到的待遇添油加醋地控訴了一番。錢謙益始終是撚須聽著,眉頭也漸漸皺了起來。
“既打老虎,也拍蒼蠅?”錢謙益仰頭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張捷抹了一把眼淚,忙說:“徐楓是把您比作禽獸了,其心可誅!”
“來,張大人先喝碗參湯,驅驅寒氣。”一個嬌柔地女子聲音傳了過來。張捷尋聲一望,見是一個年輕地美婦捧著熱湯而來,身姿十分優美。
張捷急忙屈身接過,誠惶誠恐地說:“有勞錢夫人。”
這婦人不是別人,正是錢謙益如今的正妻,昔日的秦淮歌女柳如是。
柳如是嬌媚地一笑,衝錢謙益望了一眼,說:“牧齋、張大人,你們剛才的話我都聽到了。依我的看法,徐楓說的蒼蠅和老虎,指的是行止不端、心術不正地官員。倒不似張大人口裏的侮辱之詞。”
錢謙益含笑問道:“那你說說,何人是蒼蠅,何人是老虎?”
柳如是踱起步子,說:“蒼蠅自然是指朝中那些趨炎附勢的小人;老虎嘛,便是……”她將臉轉向了錢謙益,比了“馬阮”的口型,但沒有說出聲來。
錢謙益撚須笑道:“夫人所言極是。”
“張大人,新歲慶典就依了那徐楓的吧。”柳如是笑著對張捷說:“確實是國家喪亂,缺錢的地方多著呢。”
她這一笑,真如春風拂麵、桃花爭豔,張捷看在眼裏,醉在心頭,不禁是呆了。“可這……”張捷情急之下,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錢謙益還在沉吟著:“既打老虎,也拍蒼蠅。嗯,妙哉!妙哉……”說完之後竟哈哈大笑了起來。
張捷也隻是暗暗叫苦,自己求助錯了對象,真叫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