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采兒急得就要哭出聲來,但溫雨緊緊拉著她的胳膊,說:“徐楓讓我帶你走。”
“可是徐相公他……”寧采兒話還沒說完,就被溫雨拽著飛奔而去。
徐楓已被人帶回了庭院中。此時,庭院中人頭攢動,無數支火把將整個河間府衙門映照得如同白晝。但他們隻是將府衙緊緊圍著,並不進攻。
徐楓還沒來得及望一眼,就已被推倒在了人群中。兩個年輕人手握長刀架在了徐楓的脖子上。“老實點!”其中一人對徐楓怒吼了一聲。徐楓自然不敢多言,隻能靜靜地看著人群。
河間知府帶著一眾兵丁倉皇而來。麵對群情洶湧的百姓們,河間知府也有些忙亂,隻能扯著嗓子說:“鄉親們!大家這是何苦來也!殺官造反是要誅九族的!”
“韃子無道,仁人誌士當共起而擊之!”那領頭的年輕人揚聲說著。
“對!你這狗官,逼我們剃發易服,毀了兩千年的聖人之學!我們要先把你宰了!”又有一名年輕人附和道。
徐楓靜靜聽著,心中暗思:“沒想到這些人說話還文縐縐的,應該是讀過幾本書。”
“我看你們誰敢動劉知府!”穆圖已帶著八旗兵丁大踏步而來。眾兵士身披白甲,在銀光的映照下光彩熠熠。
穆圖站上一個高處,手扶佩刀,瞪著銅鈴一般的眼珠子說:“你們這幫漢人就是賤!不多殺一些,你們就不會老實!今日你們一個也跑不了,統統明正典刑,斬首示眾!”
群情激憤之下,穆圖的這番話無異於火上澆油。徐楓緊緊皺眉,說了聲:“這個家夥,不是找死嗎!”
看守他的年輕人喝道:“他死他的,關你什麼事!”
“好你個滿洲韃子,占我漢人的江山不說,還要圈我們的土地,殘殺我們的百姓。弟兄們,咱們跟他拚了!”為首的年輕人一聲令下,眾人呼嘯聲起,舉著火把就衝了上去。
穆圖這才張皇失措,忙叫道:“刁民造反啦!給我殺!”八旗兵們隨即拔刀在手,奮勇殺了上去。
隻一眨眼的功夫,衝在最前的青壯漢子已倒下了一片。百姓們雖然奮勇,但畢竟都是未經軍事訓練的莊稼漢,而且饑餓勞累,手足發軟。八旗兵丁俱是身經百戰,揮刀砍人就像他們種莊稼一樣熟練。
但百姓們畢竟人多,人人口裏喊著:“殺韃子,為鄉親們報仇!”洶湧的人潮很快就將八旗兵和穆圖他們吞沒。
徐楓瞪大了眼睛,人頭攢動之下,穆圖的一臉絡腮胡還時隱時現,活像是將要溺水而亡了似的。
叫喊聲、嘶吼聲、金鐵交鳴聲交織在了一起。穆圖揮動長刀砍倒了幾人之後,從人群中衝了出來。他渾身帶血,握著刀就朝徐楓這邊跑來。
“別讓這個韃子頭溜啦!”不知誰喊了一聲,那兩個看押徐楓的年輕人心中都是一顫。他們再也顧及不了徐楓,雙雙揮刀向穆圖殺去。
穆圖發一聲喊,雙手緊緊握刀,一陣左劈右砍,兩人都已受傷倒地。
“徐相公!徐相公救我!”穆圖瞪著眼睛,拖著血肉模糊地身體向徐楓跑來。
徐楓本也是想跑的,但也嚇得呆住了,雙足早已不聽使喚,想挪也挪不動。
“徐相公!”穆圖已衝到了眼前,兩隻血淋淋的大手攀住了徐楓的肩膀,帶著哭腔說道:“河間府的暴民造反啦,備馬備馬!”
“你先放開我!”徐楓的身子被穆圖緊緊抓著,一時也掙脫不得。他慌亂的眼神一掃,看到穆圖的腰間還別著一把鑲著寶石的金色匕首。一個可怕的念頭升上了徐楓的心頭,他不禁抬起頭望了穆圖一眼。
“快備馬備馬呀!”穆圖大聲呼喊著。
徐楓忽然伸手探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摸出了穆圖腰間那柄匕首,“噗嗤”一聲,刺入了他的肚皮中。
穆圖驚恐地眼睛瞪得老大,說:“你……你刺我……”
徐楓眯眼一笑,說:“你別忘了,我也是漢人。”一語說完,他還用力把插入穆圖腹中的匕首攪了攪。
穆圖“啊!”地一聲慘呼,身子直挺挺向後倒去,“噗通”一聲,摔倒在地,瞪眼暴目而亡。
徐楓長這麼大連隻雞都沒有殺過,這時驟然對人下了殺手,心裏受到的衝擊是語言無法形容的。
剛開始還不覺得什麼,但當他看到穆圖暴死的慘狀,手足漸漸發軟,終於也癱倒在了地上。
明火執仗地百姓們也已將八旗兵和河間知府殺死了。他們分出一部分人來給傷者處理傷口,更多的人已向徐楓聚攏而來。
徐楓已嚇得麵色鐵青,坐在地上不住地顫抖著。那領頭的少年人快步而來,對徐楓說:“你殺了韃子頭?”
徐楓嘴唇發顫,已說不出話來,隻能重重地點幾下頭。“呸!”一個少年朝穆圖的屍體吐了一口濃痰,說:“就這麼死了,太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