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呀,我是好意,你卻胡亂說我不懷好意,你們兩個小夥計,我圖你們什麼?”他忽然一捂嘴,笑道:“你別怕,我可沒有龍陽之好。再說那個梁三,恐怕沒人會喜歡的。”
柳茂一聽,臉紅如潮,道:“你亂說什麼!”
兩人裝了錢過去,梁三提著就要走,氣衝衝的,招呼也不想打一聲了,卻被應天運攔住,道:“等等。”
梁三回頭看著柳茂,道:“怎麼了,柳茂兒,你們這賬房先生也做起打家劫舍的事情了?”
“哎呦,好大的戾氣,小兄弟。”應天運一把拉他坐下,臉上堆滿了笑意,可他這人賊眉鼠眼,怎麼都看不出這笑是好的,梁三一見,就推開他,道:“有話快說。”
應天運從懷中拿出兩個瓶子,道:“這是治跌打損傷和活血化瘀的藥,一內服一外敷,療效很好。”
梁三看得一愣,柳茂卻知道他是個什麼主意,這家夥有時候瞞著從人手上買一些便宜的藥,碰到機會就賣給別人,說是非常便宜,不過也是不錯的,這比較鎮上大夫賣得藥,的確便宜多了,可他自己卻能從中間賺取這差錢,不過至於藥有沒有用,那倒是看別人造化了,畢竟小病就是不用藥,擱著長了也會好,大病就是用了藥,也治不好。
這事是柳茂聽小張說的,應天運與賣藥的人偷偷摸摸的,給別人賣也是暗中的事,所以認為這家夥當然做的是不好的勾當。
梁三道:“這有用嗎?”
“你用用不就知道嗎?”應天運道:“包你半天就不疼了,看看給你打的。”
“這麼好,得多少銀子,你不要誆我。”
“不貴,五十文,不,你是柳茂的朋友,就三十文,便宜給你了。”
“哦,那倒是不貴。”
柳茂冷道:“你這能治好嗎?”
“哎,我都說了,治不好我給退錢,總行了麼?”
“你說話也沒個準,三兒,你快走吧,告訴元掌櫃,這是工傷,去藥鋪買好點的藥,他雖然膽小怕事,卻不會不管你。”
“你!”應天運急得推開柳茂,道:“我們說話你插什麼嘴,再鬧我就打你了啊。”他向梁三說道:“我知道你最可憐不是被打得痛了,更重要是心裏氣過不去,對不對?”
“不錯,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但凡我要能打得過,就不會這麼窩囊了,氣死我了!憑什麼那個楊盛這麼欺負人,就是仗著人多,官府那些吃著糧的也不敢管,等哪天我得了勢,一定給他一頓好的!”
應天運輕撚胡須,默然閉眼,嘴角帶著笑意,梁三見他這樣,以為嘲笑自己,哼了一聲,拔腿就走。
“你想不想現在就報仇?”
聽這話柳茂嚇了一跳,拉扯道:“大神兒,你說什麼?莫不是糊塗了?三兒,你快些回吧。”
應天運哼道:“做你自己的去,別來管我!梁三,看你也不是個忍氣吞聲的人,我有個辦法,可以幫你報一箭之仇。”
梁三半信半疑問道:“你可說說,不過讓我去打他們,可打不過。而且讓他們發現了,非得將我打死不可。”
“我這個辦法,不要你多做什麼,隻是一點小辦法,準叫他們翻不得身,以後都不會敢這麼囂張跋扈了。”
“你說說。”
“那這藥?”
“我都買了。”梁三聽到這個,也顧不得多想什麼,拍胸脯答應了。
柳茂這時不敢說啥了,應天運眯著眼睛,道:“事情很簡單,現在我就帶你去,隻要你聽我的安排,絕不會有事,走!”
兩人動身要離去,柳茂叫道:“大神,你怎麼走了,你走了誰算賬?”
應天運笑道:“唐大嫂打算盤比我了厲害多了,柳茂,等我好消息吧。”
柳茂一陣木然,這家夥也就是掌櫃的不在才這樣,不過好在他雖然名聲不怎麼樣,但平時也挺大方,有什麼事也肯幫忙,店裏的人並不討厭他。
隻是這事,柳茂心裏希望是靠譜的。
天色漸漸黑了,祝前年和唐大嫂邊一個個菜往飯桌上端,一邊招呼眾人吃飯。
張秋先坐了下來,手裏揣著一包龍須糖,正津津有味的吃著,說道:“那三個都還沒回來呢。”
唐大嫂道:“沒回來?剛才我讓森兒去取了訂好的布,就看到他在門口桌子收拾,這一眨眼功夫,怎麼不在了?”
“那我弄個曉得?掌櫃的中午出去了,好像是參加鎮上的山水書法集會去了,不知道啥時候回來,叫給他留晚飯,他你們還不曉得麼,沒個定時的。嗯,柳茂兒,我猜他是給那些臭乞丐送吃的去了,誰叫咱們掌櫃的允許呢。啊……至於大神,誰知道他去搞莫子,我也懶得曉得,餓死了,該吃飯了吧?”
“你這沒心沒肺的家夥,不許吃!”唐大嫂將手裏菜碗重重往桌上一墩,又兩手各端了一碗,往廚房裏去,祝前年恰好出來,手裏還捏著沒吃完的肉,道:“怎麼了,又端回去!”
唐大嫂將碗放在櫃台上,將祝前年手打了一下,把肉打掉了,沒好氣的說道:“都還沒回來,吃什麼吃?你吃了別人還吃不吃,把菜端回去,不要讓冷了。”
“哎,你這是幹什麼,再不吃天就晚了。”
“晚了也不能吃,掌櫃的不在,柳茂兒和大神也不在,難道就咱們幾個吃?”
這是阿森和阿淼走了出來,叫道:“娘,我餓了。”
“餓什麼餓?也不見吃得少了,餓一兩頓怎麼就受不了,要是怕這一兩頓,不如早餓死算了。”
張秋眉頭一皺,撇嘴道:“你這又是跟誰生氣?我可沒惹你。”心裏暗道:“個老女人,陰陽怪氣的,不知道搞啥子古怪。”
“誰說你了,成日裏吃這麼多糖,哪裏還用吃飯?”
張秋站起來,將紙包一扔,訕訕道:“我又不吃你的,你操什麼心?唐大嫂,你莫不是吃多了飯沒瞎操心,今天早上說我不用心,中午又說我磨嘰又愛瞎逛,到處挑事,我且不計較。不過祝大叔忙活一天了,難得能晚上好好吃飯,卻被你這麼說一哈,好脾氣也沒了,我真的不曉得了,我們吃飯,沒吃的不說,倒是你,攔著人,是什麼事?”
“哼哼。”唐大嫂道:“我哪一件說得不在理?你來了有些日子了,讓你收拾桌子也收拾不幹淨,打掃屋子一遍弄不幹淨,掌櫃的說了又要重新弄,再一遍還是一樣,每次都要跟你說幾通。時不時店裏有客人還不在,要麼就是去街上閑逛,更不成樣子。還有招呼客人,有幾次險些和客人動起手來,這麼個小姑娘,脾氣這麼壞,掌櫃的三番兩次跟你說,苦口婆心,可你就是不聽。”
說到這兒,張秋心裏壓著的一股火終於爆發了,手掌壓著桌子,叫道:“唐分慧,你算個什麼東西,敢來教訓我?你不過是個沒人要的寡婦,要是沒我舅舅,你連這兩個孩子都養不活,天生的克夫命,我聽人說,自從你來了這個店,生意就越來越差。”
“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哎,唐大姐,你喪夫後,帶著兩個小拖油瓶,一家三口到這店裏。舅舅心好,見你們可憐,給你們住處,又讓你幫廚,處處幫襯。可你卻覺得這似乎是理所應當,我真不知道,到底你想做什麼,覺得我舅舅欠你的?嗬,其他我也不說了……”他臉上浮現出狡黠的笑容,帶著嘲諷,接下來的話十分惡毒,兩個人都知道,這是些閑言碎語。
唐大嫂憋得一臉通紅,說不出話兒來,張秋是喜歡結交朋友的,又會說話,這鎮上很多的姑娘家小姐他認識,街上的那些三姑六婆他也認得,所以那些街裏坊間的閑談逸事,風聞謠言他都知道。
唐分慧不是十分動人的容貌,過了青春芳華,卻多添了份風韻,看著鄭掌櫃對唐大嫂這麼好,便摻雜了幾分嫉妒說他的風言風語,說他是鄭掌櫃暗中包養的相好的。
其中雖有譏諷,但了解鄭掌櫃的人都心裏明白,他並不是這樣的人。鄭尋生在這鎮上十年,雖然喜歡玩樂,做些附庸風雅的事情,但很少他的風言風語,從不去尋花問柳。有人說他是心潔高遠,絕不與世俗同流合汙,有人猜測他是有斷袖之癖,所以不愛紅顏,也有些說書的講他經曆過情傷,看不上其他人,甚至有人說鄭掌櫃的本身就是個女人等等,當然,都是無稽之談,鄭尋生隻是心性貪玩,覺得成家是一種累贅,遠不如一人活得自在,這也是他與家裏人鬧翻了的緣故。
祝前年聽得倒是慌了,喝道:“小張,你真是越來越不成體統了!”
張秋有些心虛,嘟囔道:“本來就是嘛……”他看唐大嫂臉色一陣青一陣紅,閉起了嘴唇,心裏直犯嘀咕,不過也有點後悔。想來唐分慧對人都極好,不過今天卻發了什麼瘋,好似針對自己,一時氣不過,就把平時自己聽到的烏七八糟的話和亂想的說了出來。
他手臂輕輕抖動,手掌覆在桌案上,保持著平時的溫柔,如果是別人,恐怕早已破口大罵,不過唐大嫂並沒有。
阿森忽然衝了過來,推了張秋一把,叫道:“你把媽媽氣哭了,張秋姐姐,你是個壞家夥!”
“壞家夥,壞家夥。”阿淼也尖叫起來。
唐大嫂暗自抹了抹眼淚,上前一把拉住阿森,斥道:“你幹什麼!娘跟你說了,不學打人,跟你說多少次,不許打人。”
張秋心裏打鼓起來,進又不是,退又覺得丟麵子,好在祝前年倒是懂得,插在中間,說道:“唐大妹子,你說你,小張不過一個孩子,愛玩倒是天性,你平時說也說了,也不必一直說,女孩兒家都自尊地強,怕臉皮拉不下。還有小張,唐大妹子再怎麼也算你的長輩,掌櫃的都以妹子相待,平時好顏色好語氣都是慣了的,你倒是好,他說你兩句,莫說對了,就是不對,你也不能拿這些閑言碎語來說,明知是中傷,謠言猛於虎,你都這樣說了,讓他有什麼麵子對人呢?真是胡鬧,還有阿森阿淼在這裏,更不能胡說了。”
張秋微微點頭,不過仍強說道:“他還說你了,你不生氣?”
祝前年道:“我生什麼氣,平日裏我習慣不好,沒有禮貌,都說過我,那是該罵該打。你就不同了,也算個小戶人家出身,隻是遭了些風霜,總歸有點體統,不要學得我這樣不懂禮節。”
張秋聽得一笑,說:“我還真沒覺得你怎麼樣了。”
祝前年道:“唐大嫂說的對啊,掌櫃的都沒在,咱們就舍不得少吃一口麼?”
張秋說道:“我隻是不曉得他無緣無故發什麼脾氣,誰惹他了?祝大叔,你惹他了麼?他要是有什麼火,何必隻對著咱倆發?
唐大嫂本來就是突來的情緒,和張秋吵了一頓,這時倒沒別的可說了,至於那些閑話兒,雖然可恨,但再恨也沒辦法,還有兩個孩子要撫養,就算自己被罵得再慘,也隻拋卻一旁,不去理會就是了。臉色緩了下來,卻也沒搭話了。
祝前年見兩人氣似乎消了許多,正準備說話兒,突然闖進來一個人,正是那個梁三。
他氣急急的,祝前年喝道:“梁仨兒,你作什麼,敢情外麵有鬼趕你哦?”
梁三大喘了口氣,叫道:“快……”一邊指著外麵一邊叫道:“快去。”
“快去哪兒?”唐大嫂見他這樣,恐怕有什麼事,急忙道:“你慢慢的說清楚。”
“那個算賬的,算賬的被抓了。”
“哪個算賬的?”張秋道:“你能不能一氣說明白。”
“我怎麼知道他叫什麼,呼呼,就是你們店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