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有兩種醫生,一種是治病的,一種是不治病的。陸俊偉屬於後者。
陸俊偉是一名麻醉醫師,這個職業還被人稱為“麻醉師”或“麻師”,但業內近五成的醫生都不喜歡後麵兩個稱呼,因為聽起來像是技師,有點被貶低的意味。陸俊偉對此持無所謂的態度,他認為麻醉師首先要內心強大,然後再用實力贏得外界的認可與尊重,一個稱呼改變不了什麼。
陸俊偉的職業,很多人都有所耳聞,但大多數人對其的理解隻停留於字麵意義上。
陸俊偉選擇麻醉師作為職業之前,和大多數人的看法一樣,認為麻醉師“隻是打個麻藥針”,他也因此未對這個職業產生足夠的敬意,直到他深入麻醉學領域之後,才慢慢醒悟,原來麻醉師的工作不隻是打麻藥那麼簡單,還要負責在麻醉手術過程中保護患者的生命,是直接和死神打交道的人。從醒悟的那一刻開始,他對自己的職業始終抱有崇高的敬意。
這種敬意讓陸俊偉成為了天海市第二醫院的傳奇人物,他創造的幾項記錄,至今無人打破,譬如全院最年輕的主治醫師,又譬如參與麻醉手術近四千例從無失手等。在今年八月份以前,陸俊偉憑借這些耀眼的記錄與成績,一直是市二院年輕醫護人員們崇拜的偶像,但在八月開始後,一場突如其來的陰霾席卷了他,將他拋入了職場深淵中。
“哎呀陸老師,人家還沒說完呢,你先聽我說完,隻要你答應來我的麗姿整形美容醫院麻醉科當主任,我會給你開一個你無法想象的高薪……”
陸俊偉麵帶微笑,再次不等對方說完就截口道:“對不起,我現在受聘於市第二醫院……”
對方是個三十四五歲的美女,長發披肩,眉目如畫,高挑婀娜的身子上穿了條月黃色的連衣包臀短裙,修長雪白的大腿裸露在外,與裙衣相映成色,再配上她那撒嬌賣嗲的表情,當真可以說是活色生香,她聽了陸俊偉這話,臉色古怪的笑了笑,打斷他的話道:“是嗎?陸老師既然受聘於市二院,那為什麼現在不在市二院,而是在這龍口鄉衛生院裏?”
陸俊偉登時無語,臉色也黯淡下去。
那美女同情的看著他,說道:“陸老師作為市二院最年輕的主治醫師,同時也是最好的麻醉醫師,醫技超群,號稱‘麻醉聖手’,可卻也因為過於優秀,而被不學無術的科主任嫉恨打壓,如今被發配到這所鄉衛生院裏來,據說沒有半年別想回去,當然名義上很好聽,是下基層來搞‘對口幫扶’,可鄉鎮衛生院連個麻醉科都沒有,且隻能開展一級小手術,又能幫扶什麼?而市二院的領導們呢,對陸老師您所受的委屈卻不聞不問,試問這樣的領導值得你為之效力嗎?這樣的醫院又值得你待下去嗎?”
陸俊偉苦澀一笑,道:“看來林院長來之前事先做了功課啊,你還了解了我什麼?”
那美女對他嫣然一笑,語氣曖昧的道:“我還了解到,你目前單身,而我們醫院美女眾多,你過去後我保證你能在我那兒解決婚姻問題,如果解決不了,那你就抓我當老婆,反正我也單身,前提是你不嫌棄我比你大,嗬嗬。”
陸俊偉笑著搖搖頭,道:“林院長又是利誘又是色誘,真是抬舉我了。”
那美女咯咯嬌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遞手給他道:“我還沒開始色誘你好不好?怎麼樣,過來幫我吧,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金錢、美女、地位、聲望……市二院給不了你的,我全能給你!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真要在這兒待上半年,你就廢了!”
陸俊偉低頭看看她雪白纖美的素手,抬頭對她一笑,道:“謝謝林院長抬舉,可市二院是我的家,某個家人對我不好,並不能讓我否定這個家,反過來說,別人家再好,我也不能過去住是不是?我還有急事,就先走了,再見。”說完繞過她走向衛生院大門。
那美女又驚又奇,極不甘心地回身看著他,忽然深情喊道:“陸……俊偉,你可以試試把我家變成你家啊!我非常欣賞你喲!”
陸俊偉聞言並未停步,隻是抬手朝後擺了擺,他要馬上回市二院後勤處房屋管理科做個房屋登記,今天已經是登記的最後一天,現在又已下午三點多,而從龍口鄉回到市區乘公交要一個鍾頭,他實在不敢浪費丁點時間。
走在曬得幾乎快要冒煙的柏油路上,陸俊偉忽然覺得自己有點無情,那位美女林院長冒著盛夏高溫,大老遠開車過來,盛情邀請自己,自己卻拒絕了她,這樣真的好嗎?
或許老天爺也看不慣他拒絕美女院長的盛邀,很快對他施加了小小懲戒。趕去市二院的路上,他所乘坐的公交車遭遇了幾乎所有的紅燈,還碰上了一次車禍與兩次擁堵,往日裏一個鍾頭的車程,今天耗去了近兩個小時。
等陸俊偉趕到市二院門口的時候,已經五點出頭,他來不及感懷再次“回家”的複雜心情,大步流星地走向位於醫院深處的行政辦公樓,心中默默祈禱,房屋管理科的同事最好還沒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