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世(1 / 3)

薑樰感覺自己快不行了……

母儀天下的皇後,也在死亡麵前得不到一絲一毫的特赦,在這一點上老天倒還算得上公平。

薑樰微張著口努力呼吸著,卻感覺生命如指間流沙般握不住,仿佛立刻就要窒息。

渾身仿若在火上炙烤,嗓子腫痛如刺刀劃過……

外頭是草長鶯飛,大好豔陽天,盛開著她最喜歡的鳶尾。然而時不相待,她大約再也看不到了。

她想過許多自己的結局,被貶為庶人也好,被幽禁冷宮孤獨一生也好,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一種。

幾天前,南山狩獵途中,刺客來犯,她替魏恒擋劍,就這麼害苦了自己……如今她就快不久於人世,魏恒卻一次也沒有來看過她。

就連被召來的太醫也隻是做做樣子而已。

魏恒少年登基,多方周旋,殫精竭慮幾多歲月才坐穩帝位。所以,這些年他一直都恨著功高震主,掣肘難訓的薑家。自從他不得已立自己為後之後,始終在對自己演戲,讓世人看到帝後和睦,舉案齊眉。

然而半年前薑家被除,所謂的帝後和睦,也就根本無需再演。臨死前,深諳此理的薑樰心頭隻餘下鋪天蓋地的悲涼。

她沒有想到,魏恒會心狠如斯,懶得演好這最後一出戲,哪怕僅僅安慰她,可憐她也好。

魏恒,他有著一顆帝王之心,足夠無情冷血。

在這宮裏頭,不會審時度勢是難以存活的。明知皇帝不喜皇後,所以,皇後寢宮裏的蠟燭都快燒盡了,也無人來換一換。

誰會來觸黴頭呢?

薑樰扯動嘴角,苦笑。

此時,卻聽外頭空空然響起腳步聲,繼而又傳來兩個女人刻意壓低的聲音,很模糊,聽得並不清楚。

“死了嗎?”

“快了呢,貴妃娘娘莫急,大約就今晚的事兒。”

賀子芝眯眼笑了,聽到婢女說皇後快不行了,她慣常恬靜的臉上竟浮現起一絲詭譎:“你們可曾盡心伺候?”

“請娘娘放心,‘盡心’著呢。”

那婢女把“盡心”兩個字咬得頗重,賀子芝聽得滿意,略微頷首,換上得體的笑,這才走進殿內。

殿中陰暗,連熏香也不曾點,果然是夠“盡心”的。

她滿意地繞過屏風,進入內室,抬眼便瞧見已經生生瘦了一圈的薑樰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如果不是瞧見胸口還在微微起伏,她恐怕會當那是一具屍體。

輕紗籠罩下,那位曾經尊貴的女子,每一口呼吸都如同一場戰役。

輸了,便是死。

她原本盛極的容顏戚戚然蒙上死色,青白發灰,曾經光亮如星的眸子神采不再,嘴唇幹裂滲血。

就像一盞殘燈,終於要油盡燈枯了。

如果不是清楚明白自己進的是皇後寢宮,賀子芝根本不敢相信床上那女人就是皇後,就是曾經風華絕代的薑樰。

遙想當年,作為赫赫威名的大將軍薑威之嫡女,薑皇後姿容卓絕,出生高貴不凡,可以說在她身上難以找到一絲缺點。

更曾有不少風流貴公子吟詩作畫,將她捧做下凡仙子,高不可攀,惟願一睹佳人風采。可是,且看現在,她哪裏還有半點當年的顏色。

看來真的快死了呢,賀子芝一時感覺十分痛快。從一同入宮起,她演了七年的戲,扮演著與世無爭的溫順女子,也是演夠了。

不,應該說,從認識薑樰起,她就在演戲。彼此做好姐妹,一起籠罩在“京城雙姝”光環之下。

所謂“雙姝”,嗬!薑樰偏就有著愈發耀眼的光芒,她不僅逐漸顯得黯淡,更像是被籠罩在一個巨大的陰影之下,無從逃離。

已經不知多少年,再也沒有人提起“雙姝”,不斷被提起的隻有薑皇後有多好。她哪裏差了,都是因為有薑樰,有這個什麼都好的女人!

賀子芝在床榻坐下,斜眼看了看薑皇後,櫻桃小嘴輕啟,一時又捂嘴咯咯笑起來,聲似銀鈴,脫口而出的話卻惡毒得很。

“皇後娘娘還在硬撐什麼,陛下等您的死訊都快等的不耐煩了呢。”